第53章 中暑的蔡福康
两人斗嘴斗得欢快之时,却听见蔡福康有气无力地喊声。
“二哥,我也渴了……”
“我,我感觉头晕乎乎的……”蔡福康无精打采。
听到第一句话的蔡裕康,表情还算淡定。但蔡福康紧接着说出的第二句话,立即就让他脸色一变。
蔡裕康当即意识到不对劲。
他猛然转过头去,只见蔡福康已经啥都顾不上地坐在了田埂上。蔡福康双手撑地,张着嘴巴,拼命喘气。
“你不会是中暑了吧?”
蔡裕康慌忙抛下手中的堆盐铲,快步朝蔡福康冲去。
他们从踏浪村一路走来,一直都晒着大太阳。紧接着,他们又在盐田上堆了这么久的盐,但却滴水未进!
失算!害小弟遭殃了……
蔡裕康心中暗道不妙,心中的内疚变得难以压制。
“是不是头晕胸闷?”
蔡裕康用手背贴着蔡福康的脖子,他感觉蔡福康的体温很高。尽管他脖子上的汗水湿哒哒的,但表面的皮肤却滚烫灼热。
蔡福康无力地点了点头。他面色潮红,胸闷心悸,是非常典型的轻度中暑!
“阿德!阿德!快来!”
“我弟中暑了!”蔡裕康心急地大喊。
吴广德听后,当即丢下了堆盐铲。原本他再次领先蔡裕康的窃喜,立即消失地无影无踪。
“走!快背他回去!”
蔡裕康护弟心切,已经有些失了方寸。
好在吴广德镇定异常,他将蔡福康扶到蔡裕康背上后,便脚步急匆匆地往回跑。
“小弟你怎么样了?!”
“阿德,你跟他说说话,别让他晕过去了!”
蔡裕康想加快速度,但又害怕跑太快会让背上的蔡福康更加难受。
他跑也不是,走也不是,脚步急促又慌乱。
自责、内疚等各种负面情绪,齐齐涌上蔡裕康的心头。
蔡裕康内心更加慌乱了,他有想流泪的冲动。这个感觉很强烈,令他难以压制……
“别急别急,快步走就行。”
“他还会喊喝水,还有意识,不至于昏过去。”吴广德轻声安慰道。
“大爷,咱们厂有没有医务室?”
“在哪里?快告诉我!我弟中暑了!”蔡裕康路过附近的盐田,大声吼道。
“有!中暑?”
“我带你去!”
大爷利索地从盐田中爬了出来。他是个实诚人,他知道蔡裕康心里着急,因此也没有计较蔡裕康的大吼大叫。
大爷先简单查看了蔡福康的情况。
见蔡福康眼睛轱辘转,能喘气能说话,悬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不少。
他快步地走在前面引路,同时不停安慰道:
“别心急,别心急。”
“看样子只是轻度中暑,这样的事我们这常有。”
“一般重度中暑会直接昏迷或者肌肉抽搐,那才叫危险……你们看着年轻,经验不足,是不是没及时喝水?”
蔡裕康和吴广德纷纷点头。
其实,根本不用他们答话,大爷直接通过两人发白干裂的嘴唇就能看出来。最直接的是,他们两个年轻人,没一个在腰间系上水瓶。
“没事,放心吧。”
“医务室有风扇,有糖水、盐水,喝了之后躺着休息一下,很快就没事了……”
蔡裕康听到这话,紧绷的心才稍稍放松。
他最怕医务室啥都没有,就只是个空壳。到时候,他真不知道要背着蔡福康跑去哪里治疗……
吴广德只觉眼睛眨巴眨巴的蔡福康有些可怜,于是,忍不住安慰道:
“小福康,你也别害怕。”
“大爷都说了很快就能好,你就放心吧。”
蔡福康微笑着点头,有气无力道:“我很快就没事,下午还能继续玩……”
“你就别想这些了,咱们先休息好再说吧。”蔡裕康强行忍住心中的烦躁与自责,“等你好了,二哥请你吃冰棍。”
“冰棍?”
“我不要冰棍,我要冰糕!”
蔡福康昂起头,但很快又蔫了下去。
“行行行,吃什么都行,你要月亮都能给你摘下来。”蔡裕康敷衍道。
去到医务室后,盐厂唯一懂点医术的护士给蔡福康喝了点葡萄糖水,接着就让他卧床休息了。但蔡裕康和吴广德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被护士的一顿数落。
“下次注意点,这小孩爱闹爱玩,你们别让他逞强。”
“好的好的。”
“感谢感谢,明白明白。”
蔡裕康和吴广德对视一眼,皆是凄惨一笑。
“行了,咱们接着去干活吧,那亩盐田只能咱俩继续干了。”蔡裕康拍了拍吴广德的肩道。
“你还去?”吴广德瞪大双眼,“你就留着陪你弟吧,我一个人就成!”
“呃……你确定?一个人能行?”蔡裕康犹犹豫豫。
“男人不能说不行。”吴广德摆了摆手,潇洒转头。
“靠,还挺MAN的……”
“别背着我说我‘慢’,那种事,快不得!”吴广德没有回头,朝后背的蔡裕康竖了个中指。
“没文化,真可怕。”蔡裕康回敬国际友好手势。
蔡裕康转身走回医务室,他深吸一口气后才将门推开。
“小弟,你感觉怎么样了?”蔡裕康关切道。
尽管护士已经说了没什么事,但他依旧内疚不已。
“二哥,我会死吗……”蔡福康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啊?瞎猜什么呢?!”
“你就是中暑,怎么扯上死了……”蔡裕康完全不理解他弟的脑回路。
“你别骗我了。”
“黄公以前跟我说过,他老伴快死的时候,医生就把他单独叫到门外……我是不是也是这样?”蔡福康澄澈的大眼睛,忽然涌起了一汪泪水。
蔡裕康哭笑不得。
“死,是什么……”蔡福康流泪。
听到这里,蔡裕康很想直接拍他的脑门,然后再告诉他别瞎想!
但,蔡裕康知道,自己迟早要向蔡福康解释这个问题……蔡裕康沉默不语。他着实不知该如何向他年幼的弟弟,解释“死亡”这种这么深刻的东西。
“二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是被我说对了吗?”蔡福康哽咽着凄惨一笑,“难怪你愿意给我买冰糕,替我摘月亮。”
“黄公说,他在黄婆临死前,去后山摘了一束红花。他说,他以前每次上山伐木时,都会带一束回家,因为黄婆见了高兴。他想着,黄婆一高兴,或许就不那么怕死了……”
蔡裕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同样闭上了双眼,努力回忆着自己当初死亡时的感受。
海水是冰凉的,肺部是憋闷撕裂的,他从前很害怕在海中睁开双眼,但那次却不害怕了。他在海面上看见了一束光,听濒死体验的人说,那是神在接引自己。
我也值得神的接引吗?或许这并无所谓……
他只是觉得很遗憾。他觉得人的一生是不该以这种潦草的方式渡过的……他的一生,闯过无数的红绿灯,他在每一个频闪的黄灯前加速狂奔,但那每一次的加速都有必要吗?他何必每次都匆匆忙忙呢?
死的意义是什么?
或许是让生者,更懂得活的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