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和顾城并不知道前台小姐姐会怎样看他们。

　　他们现在都很慌。

　　毕竟是第一次，紧张也是正常的。

　　其实他们也是倒霉，遇上的都不是正常人。

　　2014年的社会风气还没有夸张到随便哪个放映厅都是互啃情侣的程度，只是他们出门没挑日子。

　　清明节带女朋友去看电影的能是什么正经人吗？

　　既然不是正经人，做事不正经也就很合理了。

　　但他们不知道，除了慌还是慌。

　　顾城故作镇定的先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的带着秦歌向烈士陵园方向往回走。

　　看完电影立即开溜总有种提起裤子就翻脸的冷漠，好歹刚在一起面红耳赤心跳，总得陪秦歌稍微走走再编理由开溜。

　　不知为何，他甚至有种背着女朋友偷会小三的刺激。

　　心跳速度快赶上刚结束一千米跑了。

　　他好歹还能故作镇定，秦歌则是完全凌乱。

　　看到那对角落里的小情侣你侬我侬，虽然面红耳赤，但好歹还能理解，毕竟是年轻的情侣，情难自禁也正常。

　　但坐在正前方的那两位女孩让她到现在都缓不过来。

　　想到那个留着短发，潇洒帅气的家伙被撩起的上衣下居然是罩杯不小的BRA，秦歌的世界依然在旋转。

　　如果不是顾城在身边，她现在就想逃跑。

　　好歹刚才在一起面红耳赤心跳，总得陪顾城稍微走走再编理由开溜。

　　不知为何，总有种小三逃离约会现场的刺激。

　　虽然她确信林书雪离这里很远，但依然觉得有个幽灵就在附近，一个叫林书雪的幽灵萦绕在她的身边，她的心头，默默的注视着她。

　　这种汗流浃背的感觉非常糟糕。

　　她哪还有心思继续逛街，只想立即找到杨茜，听听自己的恋爱孔明怎么说。

　　两人几乎同时看向对方。

　　“秦歌，我下午...”

　　“顾城，我等会...”

　　“你先说”、“还是你先吧”。

　　谦让一番后，终究是对时间流逝更敏感的顾城先说出有些难以启齿的话。

　　“今天下午还有事，我现在得走了，我先送你回家再往过赶。”

　　说完这句话，顾城很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虚伪，太TM虚伪了。

　　他就是吃准秦歌懂事，不愿让他为难才敢这么说。

　　若是换做林书雪，送我是吧？好啊，司机，来烈士陵园埋人，哦，是接人。

　　果然，秦歌忙不迭的笑着摇头，“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大白天送什么送，快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坐公交回家。”

　　见顾城还想说什么，她已经把顾城往前推了。

　　“快走快走，我也有事。”

　　顾城回头看着秦歌，咬着唇做出承诺。

　　“五一学校应该还会放一天假，到时候再继续。”

　　“好啦好啦，知道啦，快走吧。”秦歌笑盈盈的点头，开心洋溢在脸上。

　　两人对视着，完全没有发现一辆帅气的黑色迈巴赫正从街边潇洒的路过。

　　...

　　“小姐，顾先生在路边，要不要停下来接他？”

　　司机低声问道。

　　“烈士陵园北门。”林书雪淡淡的说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她的视力很好，当然能看到在街边道别的顾城和秦歌。

　　他和顾城约好见面的地方是烈士陵园北门，只要天没塌，地没陷，那就必须是北门。

　　林书雪抬起手臂，衣袖顺着雪白的手臂滑下，露出造型简单古朴天梭原厂出品却不贴牌的女士手表。

　　手表带刻着简单而极具美感的字母，但并非名字缩写，若是略懂数学的人仔细辨认，就能认出这是欧拉公式。

　　林书雪深邃的目光落在手表指针上，仿佛能听到滴答的声音伴随着时间流逝在耳畔缓缓响起。

　　时间还剩七分五十一秒，距离大约1.5公里。如果是体育场，这一点都不难，但毕竟是大街，干扰很多。

　　顾城，你能赶得上吗？林书雪有些好奇。

　　迈巴赫像游鱼般穿行在车流中。

　　在迈巴赫行驶时，年轻人与时间的赛跑也在进行。

　　确认秦歌回头也看不到自己的背影后，顾城深吸一口气，开始氮气加速。

　　在启动前，他瞄了眼手机，并从百度调出精确的首都时间进行校准。

　　首都时间由秦城附近的天文台授时，他接收的时间非常准确。

　　七分五十一秒，1533米。

　　大街上穿过人群达成这个目标，顾城愿意称自己为体育生。

　　他的脑海中闪过摩洛哥中长跑名将，1500米天王格鲁杰的英姿和跑步频率。

　　他今天要完成的壮举也丝毫不输。

　　格鲁杰要为金牌而战，而他却要为第二场约会拼命。

　　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哪怕他晚到一秒钟，林书雪也会毫不犹豫的取消约会。

　　别问，问就是数学专家的严谨。

　　三步助跑，顾城从一个占道的小摊上跳过，来不及向受惊的摊主说声抱歉，他扭动灵活的腰肢躲开正在扭头嬉笑并发动孤儿冲锋的小孩以及小孩的父母，继续加速。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在这个清明节路过含光路的人们都会记住那道风驰电掣的华丽身影。

　　身高腿长的年轻人肆意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在含光路冲锋。

　　“这是体校的学生吧。”

　　有人如实说。

　　但也有人不同意，“我看他至少有国二运动员的水准，没准有国一。”

　　“咋不说是健将呢，哪有国一运动员在这烂怂路上瞎蹦跶的？”

　　...

　　差点碰到同样路跑的家伙后，肾上腺素接管了顾城的身体，继续加速。

　　过马路时，他卡在黄灯即将灭掉的瞬间冲过路口，欺负汽车启动慢强行越过斑马线，出现在街对面。

　　在这刺激的飞奔中，他发现狗急不但能跳墙，还能飞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仍然在加速。

　　幸好他在大洋彼岸留学时喜欢打篮球跑步，虽然不懂RAP，但身体素质相当不错。

　　重生时，他能跑能跳能打的身体也被继承了。

　　如果是孱弱高三学生的身躯，他现在已经被抬到最近的医院了。

　　...

　　仲春的风，带着几分暖意，吹在林书雪的面颊上，格外舒服。

　　她的脸仿佛玉雕，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迈巴赫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

　　司机在车上，保镖在身后不远处。

　　跟着她的随行人员都知道她的性格，完全不会说什么拱火的话，她甚至相信他们会默默的将刚才看到的一幕抛诸脑后。

　　无论看到什么，他们都能保持镇定，至少是表面镇定。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为上将军，这是非常优秀的素质。

　　林书雪内心轻叹，这是连她都做不到的优秀素质。

　　至少在刚才看见顾城抓着秦歌肩膀的瞬间，白皙肌肤的温度略微上升。

　　她能感受到从面颊传来的温度。

　　果然，春天来了，风都是如此恼人。

　　她很清楚，她根本没有立场情绪波动。

　　秦歌才是顾城的女朋友，她是请来帮忙，帮秦歌认清内心的托。

　　这是伪恋。

　　她不会越界，但在边界之内，若是有一滴蜜糖落在她的唇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并不是她的错。

　　她想过如何帮顾城追到秦歌，唯独没想到他好像不太需要帮助。

　　这场在感情高压线上的芭蕾舞，还要继续吗？

　　林书雪有些茫然。

　　几秒钟后，双眸中的茫然一扫而空。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

　　是否继续帮忙取决于顾城是否需要，而不是她想不想。

　　如果顾城赶在约定时间前出现在这里就是需要，超过两点就是不需要。

　　顾城，你来决定吧。

　　林书雪长舒一口气，决定不再纠结。

　　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还剩最后一百二十二秒。

　　她的眼神再次迷离，手表指针仿佛被虚影笼罩。

　　顾城是否能赶来是他的事。

　　可是林书雪，你的内心呢？你希望他能赶来还是爽约？

　　风吹过面颊，将散在肩头的发梢撩起，旋转着擦过面颊，酥酥麻麻，也遮住了林书雪的视线，让她看不清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没有伸手去拨弄发梢。

　　毕竟风始终在吹，就算暂时理顺，依然会被撩拨，不如就这样。

　　时间好像来不及了呢。

　　林书雪低头，看着秒针一点点接近最后的刻度线，心情逐渐低沉。

　　10...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自信满满打招呼的样子。

　　“你好，我是秦城附中的顾城，精通数学计算和图形分析。”

　　她没有回应，只是冰冷的双眸中多了些暖意，她喜欢自信的人。

　　9...

　　夏令营的第二天。

　　“你很厉害，但我也会努力。”依然自信的笑容。

　　8...

　　夏令营的最后一天，所有人都落选，除了她。在吃散伙饭前，她将传奇的第六题交给顾城。

　　“我暂时解不出来，你能独立完成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探讨问题。

　　7...

　　这次没有顾城，7月16日，遥远南半球的马德普拉塔，她和国内其他五位数学天才齐聚南美，为国出征。

　　没有争议的冠军，团体加个人双冠。

　　但她脸上并没有太多笑容，甚至有些惋惜。毕竟那道题她已经解出来，被她寄予希望的朋友却没有出现。

　　6...

　　高二下学期，拿到保送名额，但她并没有多少笑容。

　　诚如她所言，参加高考也可以轻松拿到的东西，不过是提前给她，有什么可高兴的。

　　5...

　　刚上高三时，接到来自莫斯科的越洋电话，来自阿廖夫教授的邀请。

　　教授希望她在大三前或者最好大一就去莫斯科，他可以帮她搞定莫斯科国立大学数学系的邀请函。

　　她同意了，时间约定在大学二年级。

　　4...

　　愚蒙无法理解天才的思维方式，她和所有人发生冲突。

　　当然，也有人喜欢她的凛若冰霜，甚至有首都的豪门向父母亲提出联姻，就在母亲认真思考时，父亲断然拒绝。

　　“我女儿没办法和智力存在缺陷的人一起生活，抱歉。”

　　她喜欢父亲的果断，如果他不在外边找女人的话那就更好了。

　　但她能理解父亲，她甚至知道母亲也知道父亲在外边找女人，她还能看出父亲知道母亲知道他在外边找女人。

　　她甚至能感觉到父亲对那些女人没有半点感情，就是拿她们当生育工具。

　　因为她没有为家族传接香火的能力，老妈年龄也不小，为了家族，只能苦一苦父亲，让他背负骂名。

　　感情果然复杂，比宫寒还让人痛苦。

　　幸好妈妈认识的人很多，她可以转学。

　　3...

　　那个在升旗仪式上秀英语的家伙居然是顾城？

　　他记得那道题吗？

　　居然记得，太好了。那就原谅你为虚荣而说的谎话。

　　2...

　　虽然不是独立完成，但好歹完成了，勉强过关，伊甸园大门可以为你开启。

　　他来了，只是眼睛有点不老实。

　　这种赞美方式有些奇怪，但毕竟是发自内心，那就接受吧。

　　1...

　　那个女孩叫秦歌？

　　她真好看。

　　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灵动明媚。以前她不知道勾人的狐狸精长什么样，现在她知道了。

　　0...

　　今天是第一次约会，他会来吗？

　　林书雪抬起头，秒针归零，顾城狂奔而来，手里还攥着一盒小巧的绿豆酥。

　　“抱歉，路上买绿豆酥耽误了点时间，没迟到吧？”

　　顾城的喘气声有些大，几乎盖住了笑声。

　　此时清风正好撩起林书雪的长发，仿佛张开的羽翼。

　　羽翼中间，天使面庞绽放微笑，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