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呀？”

　　“我好饿，肚子都咕咕叫了......”

　　陈怜坐在大哥肩膀上，小手拍着肚瓜，苦着小脸儿，饿得直哼唧。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去吃饭。”

　　陈子安的毛票全花光了，兜里只剩下一张没破开的1元整票。

　　这年代物价不高，1块钱能在饭店点好几个菜。

　　但有个前提，你得有票，粮票和肉票。

　　计划经济的时代还没结束，得等到90年代初期，凭票消费的方式才会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不过这时期的辽城已经卡的不像以前那么严格了，没票也能到饭店吃饭，只是价格要稍微高一些。

　　陈子安身上一张票都没有，得多备点钱才好敞开吃。

　　废品站离的不远，穿过两条胡同，又过一条马路就到了。

　　刚好赶上午休的员工上班，站点还没开始干活，兄妹俩直接被带到了仓库。

　　“纯铝锭，重五斤四两，你来看下秤，没问题的话我就入账了！”

　　核验无误后，工作人员拿出笔和本子：“给你写个收据，哪个单位的？”

　　“没单位，个人。”

　　“个人？”

　　工作人员手中的笔一顿，抬眼打量了下陈子安。

　　不过却没多说，刷刷几笔写完，撕下来连钱一起递了过来。

　　“一共54块钱，你点点吧！”

　　陈子安没数，直接揣进了兜里，目光扫向角落堆着的一摞摞牛皮纸袋，好奇问道：

　　“大哥，这些袋子看着都是新的，怎么也当废品卖了？”

　　“水泥厂送来的，说是半年多没订单了，厂子已经撑不下去了，不当废品卖咋办，员工等着开支呢。”

　　“是冀东街那边的第七水泥厂吗？”

　　“可不咋地，就是那儿。”

　　这家厂子陈子安有印象，往前推十年，也算是辽城的一线大厂。

　　主要生产石棉水泥和保温板，前身是株式会社，建国后改制成了国营企业。

　　84年的时候，因为效益不好倒闭了。

　　后来那片地盖了鼎鼎有名的辽城商业大厦。

　　陈子安琢磨了一下，决定找时间过去看看情况，这里面似乎有操作空间，没准能赚一波大钱。

　　跟废品站的大哥又聊了几句，他带着妹妹告辞离开，前往国营饭店。

　　......

　　看着哥哥怀里那厚厚的一摞钱，小丫头精气神都变了，也不嚷嚷饿了。

　　兴奋的像只小百灵鸟，叽叽喳喳围着陈子安“哥”个不停。

　　“哥，明天我们还来领钱吗，是每天都能领吗？”

　　“没错！”

　　“哥，待会我想吃麻将拉皮可以吗？”

　　“吃，再加碗猪肉炖粉条！”

　　“哥，我能喝一小瓶汽水吗？”

　　“喝，买两瓶，喝一瓶倒一瓶！”

　　“哥你真好，但是为什么要倒掉呀，我想拿回家慢慢喝可以吗？”

　　陈怜抓着大哥宽厚的手掌，眉眼弯弯，笑的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陈子安也很高兴，一分一毛的挣虽然辛苦了点，但是心里踏实啊。

　　赚钱这种事一旦跟‘刺激’搭上边，性质可就变了。

　　他就吃过这种亏，当年要不是在股市被割过几次......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兄妹俩先在街边找大娘借水洗了洗手，然后才往饭馆里面走。

　　刷蓝漆的双开木门，两侧门框挂着匾额，左边写着‘保障供给’，右边写着‘发展经济’。

　　横批就是简单的四个大字‘国营饭店’。

　　说是国营饭店，其实比后世的苍蝇馆子强不了太多。

　　白墙水泥地，面积不到七十平，总共有六张桌子，三十来把椅子。

　　进门左手边的窗口点菜换票，右手边的窗口排队交票取餐。

　　进门之后也没人招呼，陈子安看了眼菜单，敲窗户点菜。

　　“一瓶果子蜜，六个白面，一碗猪肉炖粉条，再来个黄瓜拌拉条！”

　　“咋这个点还来吃饭，几个人啊？”

　　负责收钱的是个中年大姐，这会儿正抠着指甲和同事聊天，头都没抬，很不爽的翻了个白眼。

　　“姐，我和我妹妹两个人，麻烦快着点，饿坏了都。”

　　一旁的陈怜也有样学样，仰着头脆生生的喊：

　　“姐，麻烦快着点，饿坏了都。”

　　陈子安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忍住笑出了声。

　　大姐也跟着乐。

　　万万没想到，自己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能被奶娃娃喊姐，这嘴角根本压不住啊！

　　天也不聊了，架子也不端了，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就算了起来。

　　“有票1块3毛2，没票1块8毛6分。”

　　“这么多馒头能吃的完吗，浪费粮食我可罚你钱啊！”

　　“放心吧姐，这点东西也就够我溜溜缝！”

　　陈子安数了一把零钱递过去，换了张餐卷，转头交到隔壁窗口，然后排队等着取餐。

　　饭点已经过了，店里顾客不多，只等了几分钟，他点的菜就全部上齐。

　　浇着厚厚一层麻酱的黄瓜拉皮、喧腾冒着热气的大白馒头、装在海碗里还冒尖的白菜猪肉炖粉条。

　　现在普遍缺油水，没人爱吃瘦肉，大姐特意照顾，给兄妹俩盛的全是泛着油星的五花肥膘。

　　不得不说，这年头国营饭店虽然服务态度不好，偶尔会殴打顾客，但做出来的菜挑不出一点毛病。

　　便宜实惠，量大管饱。

　　馒头2分钱1个，拉皮儿2毛，猪肉粉条算半荤，只要8毛。

　　而且没有科技与狠活，全部真材实料，色香味俱全。

　　砰！

　　陈子安拿着两根筷子，对准瓶盖用寸劲一顶，汽水应声而开。

　　八王寺的老汽水，这会儿还只有两种口味，黄标的菠萝蜜和绿标的果子蜜。

　　糖和二氧化碳给的足足的，一口下去保准打嗝儿，满足感爆棚。

　　就是有点小贵，一瓶要5毛钱，都快赶上半荤的肉菜了。

　　“慢点吃，别噎着了。”

　　陈怜左手拿着馒头，右手夹着五花肉，嘴巴塞的像小仓鼠一样鼓了起来。

　　陈子安担心她噎到，赶忙给倒了杯汽水。

　　十分钟都没到，满桌菜就被兄妹俩一扫而空。

　　陈怜吃了一个馒头，陈子安吃了五个。

　　装着麻酱黄瓜拌拉皮儿的盘子溜光罄净，连点汤汁都没剩下，猪肉炖粉条倒还有半碗多。

　　其实硬吃也能吃光，陈子安还有战斗力，不过妹子说不能吃独食，要留给爸妈也尝尝。

　　他乐呵呵的同意了，没再动筷子，准备待会借个饭盒装回家。

　　晚上往里面烩点土豆炖一炖，又是一道硬菜。

　　饭店的大姐很喜欢陈怜，小姑娘眼睛亮亮的，长得白净可爱嘴还甜，特别招她稀罕。

　　听到说要借饭盒，只嘱咐了一句“明天记得还”，就爽快的给送了过来。

　　临出门前，还硬往她怀里塞了两个芝麻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