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档1978
“李先生,您的时间不多了?”
“请问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
鹏城.某别墅。
宽阔的特殊病房内,几个穿白大褂的专家和一名身着西装的中年人围在床前。
床上躺着的老年人脸色苍白,呼吸已经十分微弱。
听到律师的话,李建国艰难地眨了下眼,呼吸了一下。
隔着氧气罩讲话的声音有些缥缈。
“请把我的骨灰...埋到邵东县...牛马司镇...三尚村第三大队...和我的妻子...女儿她们...埋在一起...”
说到这里,李建国的声音越来越低,望着窗外的阳光,浑浊的眼里似乎也多了一道光。
他仿佛看见她们来接他了。
梁月月,他的初中同桌。
后来的妻子。
那个温婉如水,气质如兰的姑娘。
那个陪在他身边一起吃苦,不离不弃的妻子。
李潇潇,他的女儿。
那个懂事、纯真而又活泼的孩子。
李建国曾经许诺,要在创业成功后带她和女儿走遍世界,看那些未曾看过的美景,吃那些未曾吃过的美食,玩那些未曾玩过的游戏。
然而,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他下海创业的半年左右,长得比较漂亮的梁月月被村里几位喝醉酒的村溜子意外瞧见,一时间,见色起意,在一次反抗中被人意外杀死,女儿也被人故意杀死,一起离开了人世。
后来那些村溜子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死去的妻子却再也回不了。
再后来几十年李建国一直心怀愧疚,全心全意做生意来麻痹自己。
虽然公司越做越大,遇见的美女越来越多,但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里。
也许,当初应该带着她们一起走。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就要死了吗?
想到这里,李建国想要举起年迈的手跟她一起向天空走去,却怎么也举不动,最后只能面带幸福而又灿烂的笑容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生命监护仪响起了滴滴的警报声,上面曲线的起伏幅度越来越小,直至变成直线!
病房里,所有的人都低头默哀,心情万分沉重。
律师:“李先生,一路走好!”
......
“呜呜呜...”
朦胧间,李建国似乎听到了女孩的哭泣声,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一阵议论声,断断续续。
迷迷糊糊睁开眼,李建国看着眼前的景象有点发懵!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别墅的病房,而是昏暗狭窄的土坯房,鼻口间也没有了氧气罩,周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容不得李建国多想,坐在床边低头哭泣的梁月月见他睁开了眼睛,止住了眼泪和哭泣声,关切地说道:“建国,你终于醒了!”
此时,屋里除了梁月月外,还有五男一女外加一个孩子的目光都定格在李建国身上。
孩子站在梁月月边上,不明所以却又伤心地低着头。
其余的几人或站着、或蹲着、却都眉头紧皱,很少说话。
气氛凝重而压抑!
听到嫂嫂的话,李建国的妹妹李月溪率先开口说道:“哥,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紧接着,大舅哥道:“妹夫,你身体也太虚了,没干多少农活就累倒在地里,要不是我妹妹把你背回来,见你还有口气,我们差点都准备为你办席了。”
再然后,二舅哥道:“妹夫,身体不行不要硬撑,不要为了多耕点地,就把命丢了。要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身体,你怎么能好好干革命,为你们大队做贡献。”
最后,李建国的父亲李大奔,欣喜地感叹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听到杂乱而又吵闹的声音,李建国试着从床上爬起来,梁月月见状连忙靠了过去上手扶他。
李建国第一时间看到那张仅存在记忆中的圆脸蛋,顿时呆滞住了,全身感到一阵无力。
反应快的梁月月,当即用力扶稳他,见他想要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立即按住他的手,顺便轻拍了一下,小麦色的俏脸有点微红,轻声而又腼腆地说道:“大家都在,你不要乱动。”
李建国紧紧盯着梁月月,仿佛没有听到刚刚那句话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开来,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什么也不说,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梁月月和其他人被李建国的这番举动吓到了。
梁月月稍微回过神来一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一边温柔地安慰道:“怎么哭了?”
她不明白,自己的主心骨怎么突然痛哭起来,但她隐约能够感觉到他那泪如雨下的泪水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痛苦、愧疚,还有一些其他情绪。
“爹,你别哭了,我这里有糖,很甜,吃了就不哭了。”李建国的女儿李潇潇从兜里摸出自己珍藏的有点瘪的水晶糖,抬头仰望着他,纯真地说道。
“妹夫,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遇见什么难事说出来,有什么好哭的!”大舅哥道。
“哥,你这是怎么了?”弟弟问道。
“完了,妹夫,脑子指定是摔坏了?”三舅哥道。
“呸呸呸...老三,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会不会说点好听的。你这不是咒我们妹夫吗?”二舅哥道。
听到众人的议论,李建国渐渐回过神来,抱着梁月月的手松了松,缓缓扫视他们。
这些面孔怎么这么眼熟?
感受到怀里的真实感,鼻子里也传来女人身上淡淡的体香,李建国的表情先是呆呆愣愣的,然后变得有点激动和兴奋,身体跟着微微有些颤抖!
“我好像重生了?”
“不,我确实重生了!”
或许,是我最后捐赠一半财产的善举,感动了老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眼前这些人是他的最熟悉的人,大舅哥、父亲、妻子、女儿,还有弟弟妹妹。
想到这里,李建国顿时止住了眼泪和哭泣声,与此同时心跳速度不由得加快,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然而,他的表现被大家误会了,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做出奇怪举动,现在一下子就不哭了,还激动成这样子。
很明显昏迷时,头部摔得不轻。
大舅哥没好气地看了看老三,又看了看妹妹,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李大奔身上:“妹夫这样子,要不要用板车送镇里上,看一看?”
还没等李大奔回答,李建国试探性地说道:“大哥,不用,我没事,吃点药休息一天就好。”
从房间的环境布置,他大致能猜测出来,自己应该重生到了1978年的时候。
因为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自己这张木床外,只摆放了两个木箱,一个木桌,一把竹椅子,还有两个小板凳之外别无他物。
这些只有那个时代才有产物。
如果真是那个时候,千万不能去镇里上看病,因为一来一回光路程起码要用四、五个小时,加之家庭条件不好,看一次病会让家里本就不富裕的情况,雪上加霜。
李大奔看着大儿子,有点不放心地问道:“真没事?”
“嗯,只是中暑了,用冰凉的井水擦拭一下身子降降温,然后吃点退烧药,休息休息差不多能好。”
感受身体那明显的中暑症状,李建国缓缓解释道。
听到这话,还没等其他人开口,梁月月率先开口道:“建国,你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哥他们会借的。”
说着,梁月月扫视自己的三位哥哥。
与妹妹对视一眼,大舅哥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对对对...妹夫,身体有毛病,就要说出来。我们两家是亲家,钱的事,我们能帮一定会帮的。”
“是啊,是啊!”其余两位舅哥异口同声地附和道。
李建国一听,看着几位舅哥莫名地笑了笑,他们说的话,他信。
他和妻子结婚和爱情无关,只是父亲跟他以前隔壁大队的兄弟订的娃娃亲。
后来才慢慢诞生了结晶和感情,产生了爱情。
可是,好景不长!
他为了能让一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拿起一点钱,毅然而然独自一人前往深城闯荡。
而这,恰恰是他痛苦一生的开始。
那段时间正是创业关键时期,忙得他除了定期汇钱和时不时打电话回去,没有回过一次家。
当他接到父亲的电话,回到熟悉的地方时,已经为时已晚。
妻女离世的原因,让梁李两家变成了仇家,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妹妹出嫁了,只不过生得并不好,一次难产,直接死去。
再后来,父亲母亲因为车祸,没过一年便早早离世。
最后,亲弟弟也跟他结成了仇,一直不肯原谅他。
陆陆续续的打击下,他只能全心全意007状态工作,以此来麻痹自己。
好似滔天富贵,都是用幸福换来的。
然而,不管是取得多大的成就,李建国的内心都是内疚的,痛苦的。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所求不多满眼都是他的女人,也忘不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可爱女儿。
李建国缓了缓激动而又兴奋的神情,然后缓缓说道:“月月,我没事,真的不用去镇里。”
李大奔看着大儿子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革委会那里弄点退烧药回来。”
大舅哥走之前对梁月月叮嘱道:“妹妹,既然妹夫没什么大事,那我们就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再通知我们。”
当他们消失在视线范围后,李建国忍不住迅速捧着梁月月的脸,狠狠地亲了起来。
呜——
梁月月瞪大眼睛,满眼震惊,猛地推了推李建国。
不过,看到他眼中那浓浓的爱意,她象征性地推了几下,便放弃了抵抗。
这时,就在门框附近的李潇潇听到动静,跑到房间里,脸上带着一丝怒气,天真无邪地说道:“爹,你又欺负娘。”
听到女儿柔柔的声音,梁月月本来因呼吸困难微红的脸,顿时红得像红苹果一样。
李建国见状瞬间放开妻子,嘴角微微上扬,淡淡一笑,对李潇潇温柔地说道:“我不欺负你娘。你过来,我要欺负你。”
李潇潇摇头道:“我不。你敢欺负我,我要娘晚上打你。”
梁月月一听,似乎想到了什么,羞得恨不得找个缝隙装进去。
“潇潇,别乱说!”
李潇潇见母亲动了下手想要抓自己,连忙跑开,奶声奶气地说道:“我要告诉爷爷听,娘要打我。”
“哈哈哈!”李建国看到妻子那副害羞的面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咳!咳!咳!”笑得他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梁月月捋了捋李建国的背,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温柔地说道:“你躺下好好休息,我去打点水来。”
既然重生了,那么来日方长!
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想到这里,李建国乖巧地“嗯”了一声,慢慢地躺了下来。
紧接着,含情脉脉看着妻子缓缓走出房间。
现在是几月几号?
李建国望着头顶上老旧有点黑的房梁刚想了没一会儿,梁月月便端着一盆放着毛巾的干净的水走了进来。
李建国看着梁月月,有气无力地问道:“月月,今天是几几年几月几号?”
梁月月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回道:“1978年9月18号。”
接着,微微弯腰,把脸盆轻轻地放在地上。
“1978年9月18号。”李建国喃喃地重复念了一下,眼神有点迷离,似乎在回想什么。
他记得前世去鹏城创业的时间是1979年四月中旬。
当时,在邻居家听收音机听播音员说改革的特区是遍地黄金的消息,想要一家人过上好生活的他。
干脆利落地狠下心,留下妻女,拿上一半的家当踏上了下海创业之路。
“坐起来,我帮你擦一擦身子。”
梁月月的话,打断了李建国的思绪。
李建国握着她那有点粗糙而又细腻的手,眼中满是温柔,柔声说道:“我自己来。”
梁月月与他对视了三秒后,指了指他的额头,笑着说道:“你都这样了,还是我来吧。”
闻言,李建国放开了她的手,脸上浮现出灿烂的微笑,心想也许这样,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也不错。
这样想法停留不到三秒,便被驱散了。
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他特别喜欢商业里的一句话,那就是钱能解决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
擦拭完身子重新躺下的李建国,对妻子深情地说道:“有你,真好!”
梁月月一怔,呆呆地盯着他看。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甜蜜感,好像跟吃了冰糖葫芦一样甜。
稍微回过神来的梁月月,甜甜地笑了笑,轻声细语地回道:“我也是。”
李建国看着她那纯净的双眼,温和地说道:“能不能别走,陪我待在这说说话。”
刚刚帮他在额头上扶好冷毛巾的梁月月,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下,想了想答道:“好!”
说罢,她坐在床边,让自家男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