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的打哆嗦的周吾进了屋,感受到热气扑面的他长舒一口气。
然后就看见联邦椅上坐着个青年正摆臭脸呢。
有点眼熟,仔细打量,吆喝这不是小舅陈海嘛。
都差点忘记这小子年轻时候的模样了。
两人是甥舅关系不假,但实际年龄只差四五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龄人。
周吾主动打招呼道:“小舅什么时候来的。”
“哼。”陈海瞥了眼周吾,气得直接把脸转向一旁,好像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动手。
昨天晚上姐姐让人捎信说外甥周吾第二天要去县城,让他跟着去帮衬帮衬。
陈海怕错过就一大清早在路边等着,结果眼睁睁看着这小子开着拖拉机从自己面前过去。
以为这是在开玩笑,陈海还笑着在后面追,可拖拉机根本没有停下的迹象。
这下陈海笑不出来了,快要没过膝盖的积雪,难度不亚于发负重一百斤。
结果就是陈海差点累到炸肺,而拖拉机越走越远,直到连后尾灯都看不见。
有种被当成傻子耍的陈海连家都没回,蹚着雪到姐姐家来讨个说法。
终于等到罪魁祸首的周吾回来,可结果这小子跟没事人一样,谁能不气?
周吾也无辜啊,他都不知道这事,要不然也不会把小舅给当成车匪路霸。
所以说现在的周吾见小舅在这甩脸就有点莫名其妙,直接回怼:“谁招惹你你找谁发火去,搁我家甩臭脸给谁看呢!”
“啊?”陈海下意识的把脖子伸长,没想啊自己这个受害者竟然还被骂,这还有天理嘛!还有王法嘛!
正好一肚子邪火没处发作呢,陈海就要跟周吾好好掰扯掰扯。
也就是这时,陈娴推门进来了:“你们说明白了?”
“明白什么?”周吾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要不然大家怎么都有点反常。
“我跟你这个混蛋儿子就没话说!!”陈海一字一句的开口,怨气冲天呐。
一看这情况陈娴就知道事情不仅没说开,而且误会更大了,当即把事情给说了下。
这下周吾恍然大悟了,这才想起自己出发前老妈吆喝了几句。
估计就是说已经让小舅在路口等着的事,可惜拖拉机声音太响,完全没听见。
也幸亏没听见,否则真有小舅在眼前杵着,周吾不一定能抹下来脸来说那些讨好的话。
要是真卖不出去,被村里人嘲讽还是小事,让嬷嬷失望才是大事。
“都怪你穿的太厚,我都认不出你来。”知道自己认错人的周吾当即一口锅扣在陈海身上,他辈份高就应该多担待。
听到这话的陈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完全想不到周吾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你可以不拿我当亲娘舅,但也不能把我当驴骑吧?’
叔能忍但舅不能忍,陈海决定教训教训口出狂言的周吾,却被对方一句话给安抚,还得陪着笑讨好:“好嘞,外甥你受累。”
周吾是这么说的;“我们学校有个老师叫小芳。长的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对了她说喜欢军人,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
这些条件陈海都适合,他刚退伍回家,也到了适婚年龄。
陈娴其实已经做好弟弟教训儿子心理准备,毕竟这事确实是儿子有错在先。
可谁想弟弟竟然如此没底线,简直丢老陈家人,直接给了这小子一巴掌;“亏你还是个长辈!”
“姐,不怪我啊,要怪就怪咱妈太能唠叨。咱咱家我没媳妇就是原罪。这么说吧,家里狗叫,她都骂我!”陈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
这事可不敢掺和,陈娴也怕妈。
白了弟弟一眼她就低头清点周吾给她的货款。
640.4元,比自己预计的要多,这说明周吾不仅卖光了,而且价格并不低。
更别说周吾买东西还花了一些,实际卖的钱要更多。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做到的,但能做到本身就了不起。
再想起在门口时的对话,陈娴说道:“你猜的对,刚才那些人还真是请你帮忙的。对了,你是怎么这么快就卖光的?真像他们说的是别人可怜你学生身份才帮衬的?”
“有这个原因,但这不是最关键的。”
跟外人要三分真七分假,跟自家老妈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更何况周吾还打算等自己回到学校,就让老妈先接手这摊,等到自己寒假呢。
借着没外人,周吾这才把自己今天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我就说不应该这么简单,要不然大家还愁个什么劲。”陈娴继续说道:“你现在是什么想法,打算帮他们吗?有些事你得考虑清楚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有数。”周吾略一沉吟后开口:“妈,我暂时不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嬷嬷。”
这个想法是周吾在村口跟庆红叔聊天时候滋生的,但真正让他做出决定还是因为村里人上门让自己帮忙。
作为孙子帮嬷嬷解除后顾之忧是理所应当的,别说不赚钱就是倒搭点都可以。
但是对于纯义务帮其他人,周吾真的很难做到。
每个人的劳动都是有价值的,而人的能力越高价值也应该越高。
【能者多劳】也应该【能者多得】。
更别说还有许多隐性成本是看不见或者很难用数字来精确表示。
例如今天从家里拿的两盒烟,开了村里的拖拉机,这都是支出。
还有村里人来帮工的人情,要按照什么标准来算。
而且自己以后忙起来,估计还得找人帮忙,找人就得给工钱。
算的少了帮工的人不同意,自家就得倒搭人情,算的多了庆红能同意?
周吾知道两家关系一直挺好的,但也知道如果在钱财上有了龌龊,翻脸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实在是农村里这样的情况真的太常见了,亲兄弟乃至父子都屡见不鲜。
就这还是关系亲近的本家都有如此多的顾虑,那村里其他养鸡户呢?
说不定自己纯义务帮忙,人家还以为自家赚的盆满钵满呢。
与其以后闹出纠纷,还不如提前把规矩定,觉得合适你就来,觉得不合适就拜拜。
而这个规矩最好就是从嬷嬷这里就立下,外人一看亲嬷嬷都这样,也就不好意思再得寸进尺。
知子莫若母,周吾的考虑陈娴多少猜的到,想了想是这个理,她点头道:“你爸上午打回来电话说客商给出的最新价格是1.3元,我觉得价格最好比这个要高一点。”
“当然,而且要高不少。”周吾原本以为说服母亲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毕竟自己目前这种赚差价的行为都可以被归类为‘投机倒把’,甚至是资本主义。
1989年‘倒春寒’,1990‘乍热骤冷’,1992年先生南巡才掀起春风。
现在可还没吹遍华夏大地呢,尤其是在官本位严重的鲁省内陆小县城。
思想守旧的情况下,没有几个人能够承载起‘投机倒把’、‘资本主义’这八个字。
更何况周吾还只是个高中生,这很有可能是影响他一生的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