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住宿，都已经晌午了。

　　王卫东手里攥着刚领的一批饭票，拿着铝饭盒就奔食堂去排队打饭。

　　晌午这时候，正是食堂里人最多的当口儿。

　　王卫东和赵安民挑来选去，随便找了个队伍，瞅着人还算相对少点儿的，就跟着排上了。

　　“喂！傻柱，你这颠勺咋回事儿啊？”

　　队伍前头的贾东旭瞅着窗口里打菜的傻柱，满脸不高兴地嚷嚷起来。

　　毕竟这吃饭可是花了饭票的，哪能这么糊弄人。

　　“哎呦！实在对不住，我这手昨儿晚上不小心给扭着了，您多担待着点儿哈。”

　　傻柱嘴上这么说着，可压根儿就没把颠掉的菜给补回去。

　　贾东旭在后头人的催促下，也不敢再折腾什么了，只能认倒霉，端着饭盒就走了。

　　下一个人看着傻柱，先打了个预防针：“俩馒头，一份白菜，傻柱师傅，您可别给我颠勺啊。”

　　“哪能啊，委屈谁也不能委屈咱们工人兄弟呀。”

　　傻柱还真就没搞颠勺那套，老老实实按正常分量给这人打了菜。

　　“行嘞，师傅您这做得不错，下次厂里评选先进食堂职工，我就投您一票。”

　　这人端着饭菜走了，还寻思着傻柱是忍着扭了的手腕儿给他打的饭呢。

　　其实本来就是正常分量，可跟前头贾东旭那比起来，他这菜的分量就显得多了不少。

　　傻柱那手腕儿压根儿就没受伤。

　　昨儿晚上他听秦淮茹说贾东旭可能会打骂她，傻柱心里就对贾东旭很不爽了。

　　今儿个碰巧赶上贾东旭来打菜，他就故意使坏颠勺，好出出心里那口恶气，也算是替秦淮茹报了仇。

　　“俩馒头，一份白菜，一份土豆。”

　　王卫东把饭盒递进窗口里头。

　　“哟！东哥！咋这么巧，您也来吃饭呐？”

　　傻柱瞧见是王卫东，挺热乎地就打起了招呼。

　　昨晚被王卫东收拾过一回后，他对王卫东可就服气多了。

　　“废话，我不吃饭，喝西北风去呀？麻利儿的给我打菜，可别给我颠勺啊。”

　　“您放一百个心，颠谁的勺，也不能颠您的勺呀。”

　　傻柱给王卫东盛菜，那饭盒装得满满当当。

　　本来只要一份白菜、一份土豆。

　　可实际分量都能顶得上一份半的土豆、一份半的白菜了，给王卫东饭盒里多打了不少菜呢。

　　“哎呦，这可真不少，得谢谢你啊。对了，这位是我的老战友赵安民，跟我一样在保卫科当组长。”

　　王卫东拿走饭盒，没忘跟傻柱介绍一嘴。

　　傻柱猫着腰透过窗口往外瞅了瞅，记住了赵安民的模样，心想着以后给他打菜的分量肯定得和王卫东一样多。

　　“诶！我咋觉着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赵安民瞧见傻柱的模样，稍微琢磨了一会儿，就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跟宣传科一个叫许大茂的人打过一回架？还被叫到保卫科去了，我当时路过，听说过这事儿。”

　　“赵组长同志，您可说对了，许大茂那小子就是欠收拾，皮痒痒得很，我不揍他，他还浑身不自在呢。”

　　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工夫，傻柱就把赵安民饭盒里的饭菜也盛得满满当当的了。

　　王卫东和赵安民在食堂里找了个空座儿坐下，正吃着饭呢，冷不丁有个人坐过来。

　　赵安民抬起头一瞅，“罗师傅？”

　　罗师傅笑着说：“我本来还打算吃完饭，趁着休息那点儿空儿去保卫科找您呢，没成想在食堂就跟您碰面了。”

　　赵安民就问：“罗师傅，您这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是不是你们车间主任曹永强为难您了？您甭客气，有什么事儿尽管跟我言语一声儿，我给您做主。”

　　“倒不是这事儿，曹主任没为难我，我还跟以前一样干活儿。”

　　罗师傅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昨儿晚上我回到家，我媳妇儿就跟我说了，您给我们家留了五块钱。

　　今儿早上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媳妇儿还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把这钱还给您。

　　虽说我们家日子过得不咋宽裕，可赵组长您是个大好人呐，您的好意我们两口子都心领了，这钱您就收回去吧。”

　　赵安民摇了摇头，接着吃自个儿的饭：“给你钱你就收着，我工资高着呢，不差这仨瓜俩枣儿的。”

　　这些年，赵安民仗义疏财，帮过不少人，可从来就没打算从人家那儿得什么好处。

　　而且给出去的东西，就没往回收过，这会儿自然也不愿意收罗师傅这钱。

　　罗师傅却执意要给，“赵组长，我知道您是一片好心，我们家会一直记着您的好。

　　可这钱您真得收着呀，要不然我回去了，媳妇儿知道我没把钱还给您，肯定得数落我一顿，

　　赵组长您也不想看我被人数落吧？那就把钱收回去吧，

　　我往后好好干活儿，争取晋升为高级钳工，

　　只要好好干，将来家里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数落？我可不介意啊。”赵安民笑着说：“你们两口子咋回事儿，我可管不着，这钱，我是不会收的。”

　　一个非要给，一个死活不收，俩人就这么僵持上了。

　　一直到赵安民吃完饭，拿着饭盒去水池子那儿洗刷的时候，都没把罗师傅的钱收下。

　　王卫东还剩下两口饭没吃完，罗师傅就跟他说：“同志，您帮个忙呗，把这钱转交给赵组长吧。咱虽说日子过得紧巴点儿，可好歹也还能凑合着过下去，这钱可不能收。”

　　王卫东这人向来不轻易信别人，尤其对面还是个犯过错儿的人，就直愣愣地盯着罗师傅问：“既然你们家日子还能对付着过，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冒险去偷车间的零件？”

　　罗师傅叹了口气，“我那会儿就是一时糊涂，脑子一热，没咋寻思就动手干了那糊涂事儿。

　　这事儿我都没敢跟我媳妇儿说，说了她肯定得气得够呛，病就更难治好了。

　　赵组长那可是大好人呐，我媳妇儿劝了我老半天，又是讲道理，又是摆事实的，说做人得有骨气，得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

　　所以我必须得把这钱还给赵组长，心里头才能踏实。”

　　这理由听着倒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王卫东瞅着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也就放松了点儿警惕，跟他提议道：“你要直接把钱还给赵组长，他肯定不会收的。

　　你可以找人做一面锦旗，就写上感谢赵组长什么的，等保卫科人多的时候，你把锦旗送过去就行。

　　剩下的钱你就带回去，你媳妇儿肯定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这……”

　　罗师傅可从来没这么干过，也没见别人这么干过，心里头就有点儿犯嘀咕，挺纠结的。

　　“你听我的，就这么干准没错儿，这事儿对赵组长只有好处，没坏处。

　　你呢，也能留点儿钱，减轻家里的负担，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

　　信我吧，没比这更好的招儿了。”

　　王卫东说完，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拿着饭盒就奔水池子那儿清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