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随月拂面来。

　　现在才入春，巷子里的风带了些许的寒意。

　　杜明龙刚刚没有喝酒，这会儿身上没穿外衣，风一吹来，只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不由得抱紧了自己。

　　而罗匡就在一旁靠着墙，抽着烟，等着罗方。

　　“牛我会叫人拉去兽医站的，你晚上住在哪里？”

　　“住在安九旅馆。”杜明龙如实告知。

　　“哦！住旅馆噶？啧！你小子抽得起阿诗玛，咋个可能没有住的地方！”罗匡话语里酸酸的。

　　杜明龙想到之前给罗匡的烟，知道他误会了，可是他也懒得解释。

　　接下来的一路上，杜明龙都很安静。

　　看到杜明龙扔上车的轮胎大盆和饲料，罗方和杜明龙套近乎。

　　“你也用这家的饲料噶？我们兽医站用的就是他家的饲料。”罗方拍了拍杜明龙的肩膀，觉得他还挺有眼光的。

　　然而杜明龙想起之前的事儿，有些不开心地问道：“呵！你们兽医站也用这家的饲料？”

　　“不过，兽医站买的，应该不敢给你们霉饲料噶？”

　　罗方听了杜明龙的话，一头雾水。

　　这在饲料店买的饲料，怎么会是发霉的呢？

　　罗匡却看出了杜明龙脸上的不悦。

　　“着坑了！”

　　这是肯定，不是疑问。

　　“这两袋饲料，他家卖你多少？”罗匡问杜明龙。

　　然而杜明龙却没有即刻回话，反而看了看天边的月亮，缓缓开口道：

　　“他家的饲料确实不太好，我对比过了，旁边那家春城来的老板娘卖的饲料，会更好一些。”

　　“价格也不是很贵。”

　　“你们买的饲料，如果跟我的差不多的话，那怕不是拿肉喂了老鸹。”

　　老鸹，是当地人对乌鸦的称呼，这是一种吃肉的鸟。

　　罗匡听了杜明龙的话，懂了，这小子是在暗示他呢。

　　不过罗匡没有立刻就发作，指挥着人把牛运上了车。

　　牛被兽医站的人拉走了，人也被送回了旅社。

　　杜明龙洗过一个热水澡之后，心情极好，用口哨吹着调子，慢悠悠地朝房间走去。

　　然而他刚刚进屋，罗匡就带着罗方，又来了。

　　罗匡手里，还拿着一沓账本。

　　“杜哥！你真是神了嘎！你咋个晓得有人去买老外省饲料吃回扣？”

　　罗方小同志一进屋，就拉着杜明龙的手，脸上一改之前对他的嫌弃，欣喜得很。

　　听了罗方的话，杜明龙发觉，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罗方小同志，真是心眼子都没有。

　　看样子罗匡把他带来自己这里，是想让自己教他。

　　对于给人当老师这件事，杜明龙倒是不嫌弃。

　　尤其是给罗方教东西，他心里反而期待得很。

　　以前都是罗家父子俩，教他各种各样的知识。

　　他都没有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反过来教罗方。

　　“不用叫我哥，我比你还小一岁。”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那个外省人才来了多久？他家的饲料店又贵又不好，偏偏生意还比旁边那家好。”

　　“可能应该是有人一直在支持他家的生意，比如……公家！”

　　罗匡听了杜明龙分析，一直在点头。

　　而罗方则是一脸茫然，这两人最近是在打什么哑谜啊？

　　看着自己儿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罗匡抬起手又想打他的脑壳。

　　然而这一次，杜明龙却抓住了他的手腕：“老罗，他都是结婚的大人了，比我还大，早就不是娃娃了！”

　　“外人面前，你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呢！”

　　罗匡听了杜明龙的话，眼神诧异，可还是收回了手。

　　罗方更是诧异，小杜居然会帮自己说话？

　　如果这人真的是野狐狸精变的，那么自己现在情愿被他勾。

　　小罗同志，沦陷了。

　　之前罗方跟着父亲一起，带人将牛拉回兽医站之后，交代好喂牛事项，就去查看了仓库。

　　发现里面的饲料，全是那家外省人那里买的。

　　同时，罗匡又去查了账本。

　　这一查不要紧，里面横横竖竖都写了两个大字：回扣！

　　上面拨下来的经费，每年都有限，罗匡精打细算总是勉强够用。

　　采买是手下人负责的，罗匡很少过问，毕竟每天需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他只是没料到，居然有人胆子那么大。

　　高价买回来一些饲料堆积在仓库里，然后又将仓库里堆积的发霉饲料倒卖回去给店家。

　　这一来一回，采买的人就可以把公家的钱，变成自己的。

　　临出门的时候，罗匡把人交给了开车的，让人送去杜锦泽那里。

　　至于账本，他则是拿着来找杜明龙。

　　要不是杜明龙提醒，他可能会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等他发现的时候，都不知道是要到哪年哪月了。

　　杜明龙没有接账本，反而将其塞回了罗匡手里，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是兽医站的人，看这个不合规矩。”

　　“不过，老罗师傅啊！我想多嘴一句。”

　　听了他的话之后，罗匡回应道：“你说嘛！”

　　杜明龙笑了笑，说道：“这个水啊，过于清多啊是，养不活鱼呢！”

　　他的话刚刚说完，一旁的罗方就连忙解释道：“爹！他在跟你说水至清则无鱼，意思就是说……”

　　罗匡听了这话，抬起手来又想给自己儿子打一巴掌。

　　不过看到杜明龙的眼神，他又把手缩了回去，只是打断了自家儿子的话。

　　“我晓得！你爹我不需要你来教咋个做官！”

　　“这水清多喽，确实是养不了鱼！”

　　“不过这个水太浑的话，就变成泥巴塘了，是会陷死人的！”

　　“这水塘塘里头不有水，还咋个养活其他鱼嘛？”

　　“清丝丝的水里头是不会有鱼，但是这个水可以吃，泥巴就吃不了喽！”

　　罗匡和杜明龙相视一笑。

　　罗方不太懂，于是罗匡又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番。

　　三人就着兽医站的现状分析了一番，杜明龙给出的很多建议，罗匡都觉得特别地有用。

　　“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们来带你去响水河村，不要想着跑，你的牛还在兽医站呢！”

　　“你几点能起来？太晚的话是不行捏！”

　　罗匡询问杜明龙的起床时间。

　　“差不多七点嘛！我早上要吃点东西，不然那个路不好，容易晕车！”

　　“我早上去吃旁边那条街的米干，阿清家牛肉米干，你们要是来旅馆找不着我的话，可以去啊跌找我。”

　　听了杜明龙的话，罗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阿清家啊！可以！阿清是寡妇，可以！”

　　罗匡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杜明龙一眼。

　　罗方见此，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

　　杜明龙无语，老罗同志哪里都好，就是脑子里总是在想一些有的没的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