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川神和太郎来到八王子市医院。

　　川神登完记后，他们就站在理沙所在的重症监护室前。

　　外人不能进去，只能透过玻璃窗在外看望。

　　空调开的温度低，吸入的空气偏寒，冷进了肺里。

　　护理机械嘀嘀嘀地响，无数的指示灯像萤火虫忽闪忽闪。

　　川神打了寒颤，她看向里面睡着的女孩儿，头上缠着绷带，胸口微微起伏。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理沙。

　　果然耳朵里听见的和看真人的感触是不一样的。

　　苦难的传闻屡见不鲜，人前的残躯触目惊心。

　　“太郎，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护士对着太郎说道。

　　护士看见太郎将手贴在玻璃上，轻轻抚摸着，好像能摸到里面的理沙，他呆呆地看着里面，没听见她的话。

　　年轻人的纯情真让人羡慕呢，护士在心里想着。

　　年近30的她，深知自己早已失去谈情说爱的权利。

　　收入，家庭背景，性格成了高高的壁垒。

　　她有些羡慕躺着的女孩儿。

　　“川神先生，您先回去吧”，太郎说道。

　　“行。注意身体，这里还挺冷的。”

　　太郎点点头，目光依旧望着玻璃窗内。

　　川神走出重症监护室。

　　不一会儿，便到了普通的病房。

　　他看了看时间，快12点了。

　　医院里的人都走得很快，甚至是在小跑。

　　护士，家属们超过了漫步中的川神。

　　在川神的眼中，全是些背影。

　　川神没急着回去，他随意找了个歇脚的地方坐下。

　　这次的事件好像比他想象的要麻烦一些。

　　因为被欺负了，所以跳了，这种情况不少。

　　倒不如说，这样的情况占了多数。

　　而太郎所说的，理沙根本不可能跳，对他来说其实完全站不住脚的，就像父母不会相信自己的孩子是施霸者一样。

　　谁都不会觉得所爱之人是有缺陷的。

　　不过，他觉得学校的反应有些奇怪。

　　太昭和了。

　　如今早已不是原来那种师如父，徒如子的时代。

　　学校也不过是一个机构，许多私立学校更是盈利型单位，以如何收取高额的学费为己任。

　　老师也不过是一个职业，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上班。

　　师生情，师徒情之类的，在昭和时代，老师就好像第二父亲一样，学生也像自己的义子一样，互帮互助，就算毕业了依然会常年联系。

　　而如今，这种情况有倒是有，但貌似很少见了？至少在川神的印象里，他是没见过的。

　　而一个校长，一个老师，悔恨得那么夸张，像他家里死人一样，校长更是个圣人一样，为了他人的未来。

　　如果往好处想，啊，凄美的师生情。

　　老师，你别太自责。

　　但川神一回想自己见过的那些人，那些纯纯的阴暗面后。

　　再看到这些散发着光辉的人类善意，他就很难相信呐。

　　他昨天跟帮他混入中学的老客户打了个电话。

　　客户说，虽然他已经退休很久，但田口应该不是一个坏校长。

　　而这个客户是个老教师，也就他之前说的，昭和时代的老师，现在他的学生们每个月都会聚在一起找他这个老师，和亲人没有两样。

　　川神挂断电话的时候有些难受，这个客户教了几十年的书，为人和善，识人有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大概是没问题的。

　　校长没问题，班主任也确实该悔过。

　　川神也有些苦恼。

　　觉得学校在耍他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或许学校是对的？

　　那他之后该做的，是告诉太郎，理沙是个脆弱的人，因为被霸凌跳楼了，让太郎接受现实？

　　川神看着穿行在医院走廊的人们，心里不断盘算着。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只要在人群中，就能一眼发现他那两米多的身体，在这远东小国更是如此。

　　长程。

　　不过此时的长程弓着腰，脸色也很难看，像是抹了层灰一样。连平日里压死人的压迫感也没了。如果不是身上的刺青，此时的他，没人会觉得他以前是道上的。

　　川神有些吃惊，他已经很多年没看见长程这种表情了。

　　上次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好像是在他社长被抓的时候。

　　“长程。”，川神喊道。

　　长程转头，川神能看见他的脸上好像写满了焦急。

　　“川神先生，您怎么也在医院里。”

　　“我来办点事，倒是你咋了，身体出啥毛病了？脸色这么差。”

　　长程叹口气，好似无可奈何。

　　川神看着长程，有些惊奇，那个东岭会的暴力先锋居然能这样。

　　“麻美发高烧了。”

　　麻美，川神愣了愣，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长程的女儿。

　　长程带着川神进了病房。

　　病床上，麻美正在打点滴。

　　“爸爸。”，麻美半睁眼，弱弱的喊道。

　　长程一听，连眼睛都湿润了。

　　长程说，女儿是第一次发这么高的烧，39度，之前麻美烧地连意识都不太清晰了。

　　现在终于能是开口说话了。

　　一旁的护士看眼温度计。

　　“高烧应该退掉了，不过还得静养一些时间。”

　　长程一听，愁容算是缓和了一些，他上前握住麻美的手。

　　川神默默地离开了病房。

　　想想也是，能让长程急着那样的也就他的妻女了吧。

　　川神回到事务所，推开门。

　　里面漆黑，空荡荡的，有些冷清。

　　和拥挤的医院截然不同。

　　这就是独居的坏处吗，川神在心里小小的感慨一下。

　　电话好像很懂川神的心思一样响了起来。

　　好像在告诉川神，即使在深夜，你也不必一个独自一人。

　　川神比往常快一点点的拿出手机。

　　到底是谁在这时候打电话来呢。

　　现在应该不是营业时间，客户不会打电话来的。

　　是明日香吗？就她以前这个时候打过电话来。

　　她可真会挑时间，好像对她的好感度都涨了些呢。

　　川神看了眼来电显示，不是明日香，是个陌生来电。

　　尼玛，哪个狗比这个时候打电话。

　　“您是川神先生吗？”

　　“喂？下次不要这个点儿打电话，现在是非营业时间，我的营业时间在早上8点到晚上10点，下次再这样我会直接挂电话了。”

　　“您好，我是维克私立医院的医生，听闻您身边的人正身患重病，现向您推荐本医院——”

　　“我不需要。”

　　“我院由丰志先生独资创办。1989年———”

　　川神有些烦躁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