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布朗宁。
罗柏驾驶着ATV越野全地形车停在开阔的原野上,目光紧盯着不远处的牛群。
五十多头美洲野牛像一片深棕色的液态地毯,在平原上翻滚,掀起满天的尘土,朝着畜栏的方向涌去。
马匹和ATV一字排开,紧随其后。
老练的野牛们在牛群中穿梭,似乎在琢磨着如何甩掉这些烦人的追兵。
果不其然,一头老公牛猛地脱离队伍,几乎擦着罗柏的车身漂移了过去,惊险得让人屏息。
牧场主杜安驾着他那辆白色道奇皮卡紧随其后,发动机咆哮着冲向逃跑的目标。
罗柏思索片刻,也跟了上去。
当这头老公牛停下,似乎在盘算它冲向牧场另一边的逃生机会时,杜安手持一把史密斯-韦森.357左轮跳下车,对峙着这头庞然大物。
美洲野牛甩着尾巴,摆出威胁的姿态,朝杜安虚张声势地蹦跳了几步。
罗柏经过今天的观摩已经认得了那样子——尾巴直立,说明这头大家伙是动真格的。
可杜安却纹丝不动,冷静得像块石头。
他垂着手枪,等待时机,直到公牛不再虚张声势。
罗柏并不知道,杜安那左轮里装的只是打鸟用的小号铅弹——对一头两千磅重的美洲野牛来说,几乎就是挠痒痒。
所以当杜安举起枪瞄准,扣下扳机时,罗柏没忍住半捂住眼睛也射出了“厚礼蟹特”。
野牛猛地喘着粗气,停在离杜安三十码远的地方,像是被蜜蜂叮了似的甩着脑袋。
杜安又补了一轮,这次击中的是公牛的肩膀。
野牛后退了一步,鼻孔喷着粗气,像是在考虑是不是要再上前拼一把。
最后,它还是悻悻地选择了退场,慢悠悠地调头,重新融入牛群,就像它突然决定,还是和其他牛一起更安全。
美洲野牛们穿过铁丝门,蜂拥进牧场的漏斗形围栏。
大门在罗柏身后关上了,牛群慢慢地走向畜栏,那里沉重的铁门正敞开着热烈欢迎它们的到来。
但领头的野牛很谨慎。
它们不想再走得更深,开始在距离畜栏一百码的位置停步。
杜安家牧场的牛仔们骑着马一窝蜂地扑进牛群,娴熟地把牛群分流,逼进铁门。
杜安早已跟上,等最后一头野牛钻进去,把铁门重重关上。
罗柏从ATV上下来,看得目瞪口呆。
这好像就是一场军事演习。
杜安这牧场的畜栏基本上是一系列尺寸逐渐减小的粗壮围栏,把野牛们引入焊接的钢管滑道,滑道里有几扇厚重的铁门,卡住它们的去路。
成年公牛、母牛和小牛分别被赶进不同的隔间,奶牛们则被推到挤压槽,在那里它们可以“工作”。
当牛群们被限制在滑道里时,罗柏才被允许触摸它们,他让手指在浓密的卷发中徘徊。
手指触及的是一层厚实而柔软的毛,暖热的温度透过毛发传递到他的掌心。
这些家伙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毛皮比奶牛粗糙多了,但力道感十足,每一次呼吸都像一台发动机在他手下振动。
当罗柏研究它们时,它们也会看过来,就像是在荒野草地上相遇的陌生人一样,相互带着谨慎的好奇心对视着。
罗柏发现这群美洲野牛中没有两头是相似的,它们的体型各异,从肌肉发达、时尚到邋遢、衣冠不整。
有些几乎是黑色的,有些是被阳光晒白的金发。
它们中的几头看上去很不好惹,即使是在罗柏的“动物亲和”影响下,也表现出了轻微的攻击性,但大多数只是懒洋洋地无视他。
杜安和一个牛仔站在食槽旁,低声聊着什么,风把他们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的。
罗柏凑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这个叫霍克的牛仔,今天刚从Flying D牧场赶过来,送了一批新的野牛,还要呆在这里做好售后的指导工作。
之前的野牛归巢行动就是他负责的。
罗柏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野牛的数量和昨天群组里发布的消息对不上。
现在两人正在讨论那些被隔离在旁边围栏里的瘦弱小牛犊。
它们是杜安在购买上一批美洲野牛时附带的“赠品”。
这些小可怜失去了母亲,瘦得只剩皮包骨,大多才五十多磅。
围栏里的干草和水槽看起来几乎没动过。
罗柏靠近时,这些短颈的金色小毛球把脑袋探出栏杆,显得格外警惕。
它们的眼睛圆溜溜的,透出一股无助的茫然和不安。
每当风吹过,干草在地面上沙沙作响,它们就会缩回脑袋,身体微微颤抖。
过了一会儿,见风声渐远,它们又忍不住探头出来,盯着罗柏。
这些小毛球的目光中混杂着期待和恐惧,似乎在渴望安抚,但又害怕被拒绝。
瘦小的身体因为缺乏营养而显得单薄,皮毛贴着骨架,连微微耸动的呼吸都清晰可见。
杜安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无奈和担忧,继续和霍克讨论这些小家伙的命运。
霍克也无能为力,坦言这些小牛一直在绝食,前景不容乐观。
它们可能撑不过去,不值得投入太多精力。
罗柏走到他们面前,两人停下交谈,看向他,仿佛是问:“我们可以帮到你吗?”
杜安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介绍双方,他差点忘了今天有客人来参观。
“抱歉啊,罗柏,我不再打算出售我的美洲野牛了。”杜安说,“不过如果你对它们还有兴趣,可以和霍克谈谈,他们的牧场专门做这个生意。”
罗柏点点头,理解杜安的决定。
霍克的指导让野牛群的放牧和归棚都顺利了不少,问题已经基本解决,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出售野牛了。
正当罗柏准备跟霍克聊聊购入些美洲野牛的事时,手心却感到一阵温热。
他低头一看,一只小毛球正伸出舌头轻轻舔着他的手。
小家伙的目光很温和,估计把他当成了它的妈妈。
原本要说的话脱口而出,变成了:“我想带走它们!”
罗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但话一出口,他反而愈发坚定了这个决定。
他想带它们回去。
罗柏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杜安和霍克说:“我想尝试一下。我想我可以照顾它们,撑到明年春天。到时候,你可以帮我把它们作为一岁的牛犊出售。”
杜安不会拿钱开玩笑:“好吧,但我们不能把它们直接给你。”
“我会付钱,”罗柏毫不犹豫,但该砍的价还是得砍,“按半价。”
杜安和霍克对视了一眼,霍克轻轻点头,看上去松了口气。
这个动作似乎也让杜安下定了决心。
“成交。”杜安拍了拍罗柏的肩膀,“你借用我们的一辆拖车,今晚就带它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