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筹集到了一些，基本够前期项目启动的。”

　　凌宏伟暂时不想和哥哥交底。

　　在戒掉他的赌瘾之前，凌宏伟不能让凌宏刚知道自己手里到底有多少钱。

　　对于赌徒来说，钱只是筹码，是用来下注和翻本的，而不去论是谁的？

　　“够租大棚的？”凌宏刚试探着问。

　　凌宏伟点头。

　　“那进货的钱呢？”凌宏刚眼里已经开始放光。

　　仅仅几天时间，弟弟就能搞到钱，这在他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够了。”凌宏伟淡淡地说道，仍不透露具体多少。

　　凌宏刚理解弟弟的谨慎。

　　自打小时候开始，凌宏刚没少从弟弟手里骗钱花。

　　同样是小孩子，凌宏伟哪来的钱？

　　这得从哥俩在家里的地位说起。

　　凌宏刚从小调皮捣蛋，每天和煤矿街坊邻居的孩子混在一起，不听话，也不爱学习。

　　掏家雀，弹溜溜，扇𠷨（pia去声）叽，用弹弓打人家玻璃……

　　每次到了吃饭时候，母亲张美凤扯开嗓子，在门口喊上半天，也不见他回来。

　　好多次，都是派了凌宏伟，从大老远的泥坑或煤渣堆里找回来。

　　总之，凌宏刚从小就不是个省心的主。

　　凌宏伟则一直是与之相反的乖巧。

　　性格老实、听大人的话，从小就懂得管理好自己。

　　等到了识数上学的年纪，家里打酱油、买日用品的营生，就放心地交给了凌宏伟。

　　这可是个美差。

　　每次从供销社回来，那些找零的分币就留在凌宏伟的口袋里。

　　这在七十年代，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可是巨额财富。

　　要知道，供销社副食组玻璃柜台里，放在硕大瓶子里，浑身沾满糖粉的水晶糖块，才一分钱一块。

　　如果攒够了一毛钱，就可以买十赠一，足足可以把三角油纸包撑得满满的。

　　与凌宏刚手里只要有钱，就早早把它换了糖块吃不同。

　　凌宏伟更觊觎百货柜台里，那些封面五颜六色的小人书。

　　便宜的七八分钱，最贵的也不过两角左右。

　　《草原英雄小姐妹》，《小号手》，《小英雄雨来》，《红雨》，《青松岭》、《小兵张嘎》……

　　每一本都牵动着凌宏伟的心。

　　在他的价值观里，花钱买糖块，嘴巴一甜就过去了。

　　可小人书就不同。

　　今天看完，明天还可以看。

　　自己看完，还可以拿来和其他小朋友交换着看。

　　道理虽简单，但在一个七八岁孩子的意识里，这样的判断就决定了哥俩之间的差距。

　　为了从弟弟手里骗到钱，凌宏刚可算是绞尽脑汁。

　　有时，是一只没长齐羽毛的家雀。

　　有时，是一把诱人的乌咪（高粱在生长过程中，穗部产生的一种黑粉菌造成的果实，可以食用）。

　　或者是几颗赢来的玻璃球，或者是水浒人物的纸壳𠷨叽。

　　这些，对凌宏伟同样具有相当的诱惑力。

　　在凌宏刚“弟弟，把你兜里的钱，买点糖块吧”的央求声中，每次，凌宏伟都会毫不犹豫地掏出钢蹦来。

　　如此的戏码，伴随着兄弟俩的童年，日积月累地培养了凌宏伟对哥哥经手钱财的不信任。

　　所以，现在凌宏伟不肯和他透露资金的细节，凌宏刚没有丝毫生气，转而问：

　　“那你说的那个花，需要进多少货？”

　　面对哥哥的迂回策略，凌宏伟觉得可以告诉他了，就道：

　　“这种花叫君子兰，原来伪皇宫的宫廷花卉，在一些有品味的人家里养殖。”

　　“据我前一段时间的调查，现在已经有了开始流行的趋势，估计很快就会起来。”

　　“君子兰？”凌宏刚显然没听过，“名字倒是挺高贵的，这玩意能行？”

　　凌宏伟不想展开，就道：“简单的说，就是先囤积，再铺货，再宣传，再抬价出货。”

　　凌宏刚眼睛一瞪：“卧槽，那不是典型的偷鸡倒把么？”

　　凌宏伟微微一笑道：“这不算。我们为啥要有大棚，除了囤货，还要培育、养殖，等于某种程度的自产自销。”

　　“尤其是那些名贵品种，利用大棚大量囤货、培植，这样，才能挣大钱。”

　　凌宏刚立马道：“照你这么说，这事靠谱，绝对靠谱。”

　　转而又问：“光一个大棚的花，那也不老少，这得卖到什么时候？还有，拿到哪去卖，卖给谁呢？”

　　凌宏伟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市场”两字。

　　“大前年，春阳市就放开了农副产品经营，全市农贸市场已经有了十几个。”

　　“还有七八个市场正在建设，估计年底前就能开放。”

　　“这些市场都可以卖花，但咱们不用去占这些市场的摊位，留给那些花贩子就好。”

　　说着，又在纸上写了“红旗街”三个字。

　　“这里，原来是一些人在街边摆摊，现在成了花鸟鱼专门市场，我们想办法在那儿搞个摊位，专卖君子兰。”

　　凌宏刚又皱起了眉头：“这个市场我倒是听说过。可咱不认识市场管理所的啊！听说只要是市场，里面的摊位可难搞了，得有领导批条。”

　　凌宏伟微微点头：“这些，我来弄，肯定会有摊位。”

　　凌宏刚不禁又对凌宏伟刮目相看，“怎么这些难事，在你这里好像都不是个事，而且你都想好了一样。”

　　“做事么，预则立，不预则废。”凌宏伟淡淡地说了句。

　　又指着那张人际关系图道：

　　“这些，我都有整体计划，所涉及的关系都在这张图里。”

　　凌宏刚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互相之间的折线、连线，不觉摇头：

　　“老二，你这两下我算是佩服了，看来你学习好是有道理的。”

　　凌宏伟趁机道：“哥，现在咱们的主要任务是赶紧找人手，然后就开始接手大棚，建设养殖基地，再组织收花、卖花，这就需要搭建一个团队。”

　　凌宏刚连连点头，“对，肯定得弄几个人进来。老二，你就说要什么样的吧，我认识的人比你多。”

　　“果园那帮家伙，找几个养花的不在话下，咱们给的工资那么高，再说一个大棚也要不了几个人。”

　　凌宏伟却摇了摇头：“不是一个大棚，最少是两个，或者是三个大棚。”

　　凌宏刚误会了，“果园一共就两个玻璃大棚，他们自己还用了一个，不可能都承包给咱们！”

　　凌宏伟看着哥哥，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就道：

　　“我同学宋明他爸，是丰产大队的书记，他们那里有大棚。一会儿会他会来学校，到时候，你还得和我配合一下。”

　　凌宏刚：“配合，怎么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