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再出现时,已然在了一片昏暗的天空之下,风南逆看了眼四周的景象,神识刹那散开,覆盖了整个天地后猛地收回,这才有些感慨地喃喃:“原来是这里…...九洲时代。”
风南逆感受着天地间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在飘荡,忽远忽近,时而存在时而消失,那是她的执念与岁月的抗衡吧。风南逆抬脚一步,身子刹那出现在了记忆中的某个地方,抬手间想去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身后的大日紧随而至,他在后边静静看着,也在期待着有一天能再次见到小师妹,了却心中夙愿。
风南逆索性闭上双目,一念散开,融入这方天地岁月,直至一炷香后,他才从失望中睁开双眼,更是得知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这里已经没有了雪月的神魂,一如远古时代的她,似乎真正的湮灭在了天地间。
“我是道主,是替天换道之主,更是世界之主,主宰生命,掌控轮回……为何,连个人都找不回。”风南逆痛苦喃喃。
“小师妹找不到了吗?”身后大日看着风南逆,焦急开口。
“这个点,找不到了。”风南逆苦涩开口,紧闭双目。
“那就去下个点找啊!”大日连忙开口,神色充满焦急之色。
“可我已经感受不到她的任何气息了……怎么找?你说我怎么找?”风南逆低下头,双拳握紧,颤声。
大日沉默了,神色一片落寞,大悲之意弥漫心底。
“师尊去了轮回,如今小师妹也找不到了……徒留大日苟活,真当悲凉至极……风——道主!”大日蓦地抬头看向风南逆,言辞震震:“请将我送入轮回,生也好,死也罢,或许有一丝可能再见到小师妹。”
风南逆听到这句话,心神蓦地一震,双目霍然睁开,眸中异彩流转。
“多谢!”风南逆对着大日微微一笑,然后在大日一脸不解中,将其送回了穹顶之内。
“既找不到你神魂所在,那么,就让我去轮回陪着你,几生几世也好,我相信,若你神魂有知,会感受到的。”
风南逆目中一片坚定之色,抬步间,身子模糊,消失在了天地间。
轮回如梦,风南逆在梦里,看着雪月曾经的岁月缩影,似化身了无数个身份,在轮回里陪着一代代人,而他从那一代代人中,感受到了自身的亲切,便已明白雪月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自己,轮回相伴,直至自己逆醒大成。
风南逆在梦里看着看着,流泪了。
在曾经的一个时代,有个和尚,不拘泥俗礼,一心大自在,游荡四方天地,逍遥神游太虚,原本这是一场极致潇洒的人生,可他在得知一件事后性情大变,那是一段孽缘:曾经一句戏言下,令青梅竹马的邻家少女苦等十年不果后,殉情在了故地。从此他改了佛号,弃了袈裟,于一方山隐,建了一座寺庙,与山水言,与天地谈,以此绝心。
这位和尚的法号叫不忍,是风南逆的第七十六世。
而那位邻家少女,便是雪月于这方轮回所化的一道倩影。
风南逆收回目光,内心感慨之下,做了一个决定,他目中异火燃烧,突然整个人化作了火影,眨眼间化作了无数份火种,在冥冥间融入了轮回中。
他赫然要以自身为火种,去融入轮回的每一道转世之身。
他知道此法太过危险,若是此刻天道去而复还,或者有世界外敌侵入,那么等待他的将是神魂俱灭。可他没有选择,他的道心,他的初衷摆在那里,他的性情更是说一不二,若不能命由心生,活着何累?
……
似是在一方古界,一身白衣胜雪的酒徒,正从一座酒楼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许是喝大了,刚出酒肆,便与一人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素衣裹身,外边套着一件带绒披风,一头黑发如瀑散落双肩,五官端正清丽,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此刻的她三步并作两步,正从此处赶路,却不想被人撞了下,身子有些不稳,倒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此时,正是天寒地冻时节,女子有些不悦地看了眼那个撞她的人,刚要训斥几句,可转念一想,她今日有要事在身,便只好怒视一番,便欲匆匆离开。
可那个撞她的白衣酒徒,却突然拦住了去路。
女子神色更为不悦,就要开口训斥,却见到那人对着她深深一拜,口中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都怪李某鲁莽,撞了姑娘。”
女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声没事,就要离开。
“姑娘!”那人嚯地起身,再次拦住了她,一口酒气扑鼻而来,“要不,我带姑娘去医馆瞧瞧。”
“不用!”女子闻到酒气,连忙掩嘴,立刻拒绝,“烦请让下。”
白衣酒徒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女子实在等不下去了,快速绕过他匆匆离去,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白衣酒徒才有些明白过来,神色迷离间,右手似随意地抚了抚腰间佩剑,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
“我是风南逆。”白衣酒徒猛地握紧佩剑,口中发出一声低喃。
渐渐地,白衣酒徒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可他的神色却越发清明,到了最后更是出现了一丝罕见地兴奋。直至周遭景象彻底模糊,而他的身影则在这变化中发生了骤变,一股惊悸的气息自他体内散出。他慢慢抬起左手,目光从这一世中收回,缓缓展开,露出里面一丝气若游丝的红团,在他手心兀自旋转缭绕。
“原来如此!”白衣酒徒,也就是风南逆,双目炯炯地看着那一丝红团,在感受到了其内存在的一丝雪月的神魂后,心神一喜之余,更是看见了未来复活挚爱的一幕幕。
“待所有火种,一一回归之时,便是你我再见之日。”风南逆目光炽烈地望向前方,身子渐渐模糊起来。
……
像这样的一幕幕,不断发生在各个火种所化的轮回世界里,而风南逆手中的红团也逐渐增大,其内雪月神魂的气息也越发强烈起来。
直至有一世。
那是一个战乱为日常的朝代,虽一国尚统,帝君震慑,但连年战事不断,不是剿匪平叛,便是敌国侵袭。
就是在这样一个不太平的世道,一个懵懂少年被将军父亲送到了一处远离战争的地方,在那里,少年拜了一人为师,那人是个中壮年,一身本领,更是擅长弓箭之道,他有一个女儿,小少年几岁,却在少年来时,与其打成了一片。
少年叫李长河,所拜师之人叫梅雪空,其所创的梅家箭,天下赫赫,无人不知。从小,少年便跟着此人修习箭道,渐渐练成了一身武艺,更是与梅雪空之女青梅竹马,渐渐地互生情愫。
少女叫梅兰心,少年总爱唤她梅儿。
原本这样的无忧生活,是少年最为快乐的光景,可当有一日,有人从前线送来了一包东西,彻底改变了少年,乃至整个梅家庄的命运。
那包东西里,除了少年父亲平日所穿铠甲及所用兵器外,还有一封留给他的家书。似乎从那一刻开始,少年的心性有了一丝变化,他曾经热情快乐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愁绪。
第二日,少年便做了一个选择,他跟送东西的人去了前线。
少女追着少年,不愿其离去,哭的梨花带雨,可少年坚毅而决绝的目光里,只说了一句诺言,便匆匆折身离去,怕是多待片刻,便是煎熬。
殊不知,这一去,便是十年。
而当他再归时,物非人非,梅家庄成了一堆灰烬,里面陈列着许多曾经熟人的尸首,而他的师尊,更是被人横尸门梁。
他懵了,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了。他猛地用手揉着眼睛,可每次再睁开双眼,看到的都是这样的一幕。
他颤栗着将师尊的尸首从门梁取下,找个地方埋了。之后,他便疯狂地找寻少女,可遍寻废墟十几次后,他疲软地倒在了地上,目中带着浓浓的悲哀和失望,可就在这样的目光里,又蕴含了一丝希望。
希望她,还活着吧。
他晃悠悠站起,最后看了眼此地,闭上了悲哀的双眼,而当他重新睁开时,目光变得森然可怖,他快步离开,来到了山口,那里有四人正在等候,见他来临,立刻带着恭敬起身。
“查!”他出来后,说了第一个字。
四人听闻,皆是一怔,但立刻便俯首领命。
李长河深吸口气,大踏步往山口外离去,身后四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眼,便是立刻踏步跟上。
在这几人离开的一炷香后,此地时空渐渐模糊,于模糊中渐渐显露出一个身影,正是风南逆,此刻的他看着前方,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深一叹后,才抬起右手,展开后露出了里面一方红团。
“魂引为路,此世残留执念化作的残魂,归来。”随着风南逆口吐术语,于模糊的四周突然飘来一团淡红的花絮,围着那方红团饶了几圈后,才慢慢融合了进去,使得红团颜色浓了一分。
“加上这一世,雪月的神魂才凝聚了六成……她还有最后一世,难道那剩余的神魂都在那一世吗?”
“可那一世的记忆,我似乎有些淡忘了……怪不得没有那一世的火种出现,原来,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难道是逆醒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从而导致我的那一世记忆消失了吗?我只隐隐记得那是一个特殊的时代……其他的,都没印象了。”
风南逆这一刻,突然感受到了诡异,也发现了自身的不完整。他目中有精光闪烁,思索间,身子刹那消失,回到了穹顶之内。
“道主!”紫河等人立刻上前拜见。
风南逆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径直来到穹顶之上,在一处并不起眼的位置,风南逆一步踏出,身子骤然消失,这一幕落在紫河等人眼中,心神一震。
风南逆身子再次出现之时,已然在了一处绝闭的空间,此地极黑,唯有中心飘着一团光絮,风南逆抬手往里面一抓,似是在寻找什么,片刻后,他的手往外一拽,一个虚幻的人影被他拽在手中。
那是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影,唯一不同的是各自的神韵和气息。
风南逆看着虚幻人影,虚幻人影也同样看着他。片刻后,风南逆目中寒光消散,露出复杂之意。
“独立完整的记忆……不甘的意志……强大的执念。”风南逆开口,看着眼前这道自己逆轮回的最后一世,摇头叹息。
“我明白了。”风南逆放开虚幻人影,任它重回了光絮。
“这是一个抉择。”风南逆转身离去,神色暗淡之余,却浮现一丝另类的解脱。
“是成为世界之主,孤独永生……还是成为一世凡俗,与你同生同死,轮回相伴?”
“我的心中早就有了决断!”风南逆神色一震,全身散发出一股绝世气息,他出现在了穹顶之内,在紫河等人恭敬的目光里,挥手招来了大日。
“从此,他便是世界之主,也就是我钦定的最终道主!”风南逆一指大日,对着紫河等人说道。
“这,这?!”紫河等人相视一眼,欲言又止。
“大日,你来做这世界之主,我放心。”风南逆没有理会紫河等人的神色,而是转身看向大日,“答应我,等候你的师尊苏醒,然后将其接到此地,成就他的永生。”
“你,你这是何意?”大日从茫然中回过神来,此刻开口,“我不要做这世界之主。我要去找师尊和小师妹。”
“只有你成为世界之主,我才有把握找到你师尊和小师妹。你懂吗!”风南逆厉喝一声,见其又要反驳,索性大手一挥,将其封口,扔回了那处绝闭空间。
“去吧。”在紫河等人明显不甘又不敢反驳的神色中,风南逆转身进了那处密闭空间。
在大日一脸不愿的神色下,硬是动用了世界传承之术,将他的道主身份传给了大日。随着整个世界的气息一震,一股全新的气息出现在天地轮回间后,风南逆神色苍白间,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此事已了,接下去,我要去梦里找你了,雪月。”风南逆对着虚无喃喃,身影渐渐化作光点消散,只有一股执念,瞬间进入光絮,找到了其最后一世的虚幻人影,融合了进去。
“你这又是何苦?”一旁的大日怔怔地看着,随着他成为世界之主,他心中已然明白风南逆这么做的用意。
“我答应你。”大日低声喃喃,神色里露出一抹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