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阻止
河姑子镇,渡口。
岸边最大的一块空地上,搭建了一座临时的祭台。
载满三畜五牲的贡船被安置在河边,暂时栓在一株杨树底下。
即便在树荫的遮蔽下,那只硕大的猪头依然显眼。
待到昭告河神的仪式完毕,这艘载满贡品的船将被推入水中,成为最重要的祭品。
接下来一年是否风调雨顺,就全靠它了。
河神祭可以说是河姑子镇每年最重要的事情,丝毫马虎不得,贾县令对此自然是极为重视。
河姑子镇的百姓相当质朴,只要能将河神祭办好了,哪怕别的事情处理的糊涂一些,百姓们也会拥护你。
反之,若是河神祭办砸了,则会为全镇的人所不容。
据说上一任县令就是因为搞砸了河神祭才黯然致仕的。
贾县令不停吆喝着,指挥着众人依次就位,吩咐唢呐锣鼓的乐师随时待命。
还有贡台贡果香烛的位置,也要一一过目。
先前被宋明远耽误了些许时间,眼看着祭祀的时辰即将到来,现场却还没有完全布置妥当,这让贾县令十分焦急。
就在这时,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挤过人群,找到了贾县令。
贾县令装作没看见,继续自顾自地指挥众人忙碌。
妇人几乎哀求着说道:“大人,我家娃能被河神大人选中,是他的福分…但是可不可以在他临走前,让我再看他一眼?”
贾县令长叹一口气,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不是我不想让你见,只是你也知道,河神大人最厌恶听到孩子的哭声。若取下猪头面具,孩子受惊哭闹起来,惹得河神大人不快,那可如何是好?”
妇人急切地解释道:“他不会哭的,那孩子从小就最喜欢河神大人,再说了他的嘴巴被麻布塞着,就算想哭也发不出声音啊。”
贾县令不悦地摇了摇头:“不行,我可不敢让全镇人跟你冒险。”
“可孩子还那么小,我只是想送送他……”
说着说着,妇人直接哭了出来。
贾县令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谁家的孩子被选中是在全镇人的见证下抽签的结果,也是祖祖辈辈订下的规矩,怎么,你还想反悔不成?”
妇人的哭声引起了周围百姓的注意,他们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劝说道。
“被河神选中是他的福分,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是啊,你家也会因此受到河神的庇护,慢慢富裕起来。到时候,想生多少孩子不行?”
“我们镇子上的所有人,都会感谢你家的。”
妇人还想继续哀求,可看到周围人热切的目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贾县令摆了摆手,吩咐手下衙役道:“她这是忧思过度,赶紧带她离开吧,别耽误了大事。”
说完,他再也不看妇人一眼,重新投入到忙碌中。
“哎呀!说了多少次了,供桌摆歪了,再往左边挪挪。对,就是这样。”
……
半个时辰后,临时的祭坛总算搭建完成。
贾县令整了整官服,缓步走到祭台中央,亲自点燃了三炷檀香。
“岁次壬寅,黄钟之吉,吾等渭河子孙,谨以清酌庶羞,致祭于河姑,告之曰……”
一篇洋洋洒洒的祭文念完,贾县令郑重其事地将檀香插在了祭台的香炉上。
“奏乐。”
话音落下,唢呐锣鼓齐鸣,喧天的乐声顿时响彻整个渡口。
两位司公也随着乐声再次跳起傩舞。
“呈贡品。”
早已在杨树边待命的两名壮汉得令后,迅速上前,手起刀落,直接将麻绳砍断。
两人齐齐用力一推,贡船顺着船架缓缓滑落,最终平稳落入水中。
看着贡船入水,贾县令暗中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名男子的声音忽然从暗处响起。
“追云逐月,踏雪无痕。行字决,八步赶蝉,启。”
话音落下,只见一道天青色的身影高高跃起,稳稳地落在了木船之上。
姜粟粟、宋明远与玉婵儿也紧随其后赶到。
“你们……”贾县令吃惊的看着几个人,眉头紧皱成一团,“渡口周围都有衙役巡视,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宋明远顾不上喘匀气息,朝河中大声喊道:“李道长,麻烦了。”
贾县令瞬间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顿时怒目圆睁。
“你们敢!”
话音未落,只见李自然手中桃木剑轻轻一挑,猪头应声落水。
只见在贡品堆成的小山里面,果然藏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他的手脚都被麻绳牢牢捆在木架上,口中塞着破麻布,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
李自然眉头一皱,桃木剑直接斩断了捆缚在男孩身上的麻绳,随即又连忙取下了塞在小孩口中的麻布。
小孩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委屈。
李自然将小孩轻轻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后一个纵身直接跃到了岸边。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只见先前那位面容憔悴的妇人挤开人群冲了出来。
她跪倒在地上紧紧抱住了小孩,母子相拥而泣。
“你们,你们……”贾县令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几乎是嘶吼着喊道,“快…快让他住嘴,不能再哭了!”
“你们还愣着干嘛,上啊,将这几个破坏河神祭的刁民给我拿下!”
周围的衙役这才如梦初醒,不知道谁率先冲了出来,随后蜂拥而上。
李自然挡在前面,口中念念有词:“阴阳立天,刚柔立地,仁义立人,兵字决,三才箓,启。”
言罢,他猛地挥出一剑。
破空声骤然响起,众衙役只觉身前吹来一阵劲风,猝不及防之下,竟纷纷后退了两步。
“我看谁敢上前。”
李自然护在母女身前,不肯退让半步。
宋明远见李自然展露这般手段,连忙拉着玉婵儿的手躲到李自然身后。
他指着贾县令破口大骂:“狗官,你竟然用活人祭祀,今天我们就砸了你的河神祭!”
贾县令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喝道:“上啊,你们还在等什么!”
众衙役想起刚才的情形,心中不禁都犯起了怵。
刚才那一剑就连空挥都有这般威力,若是真的斩在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场面完全僵持住了,人群也变得鸦雀无声,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或许是刚刚的争斗吓到了小孩,他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刺耳。
伴随着这阵哭声,原本平静的河面突然开始泛起浪花。
“你们……你们看那是什么?”
突然,一名捕快的呼喊打破了场中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