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吸 星 大 法
兩名蒙古漢子方才氣焰萬丈,不可一世,此刻一見張無忌,竟然面有懼色,不由得後退一步,怯懦地道:「這…這…既然是駙馬爺的人,當然可以…但是…」
「但是甚麼?」
其中一名漢子鼓起勇氣道:「小人不敢欺瞞駙馬爺。下面滿佈機關,加上層層關卡都有高手把關,便是當世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也是硬闖不過去的。除非是…」
「除非是甚麼條件,但說無妨!」張無忌傲然道:「張某今日既然敢來,也早作了最壞打算了。」
那人拍了拍手,早已有一婢捧上一壺酒。
「王爺有令,為表誠意,免傷兩家和氣,煩請駙馬爺喝了這一壺酒。」
南宮奇大吃一驚,正要叫出:「張教主萬萬不可!」卻被身邊的段碧兒輕輕拉了一下衣袖。令他硬生生住口。
「駙馬爺請勿擔憂。」那人道:「這一壺酒絕無加害之意。」
衹聽張無忌冷冷地道:「好!那這一壺酒定是王爺的十香軟筋散了!」說罷捧起酒壺一飲而盡。
另一名漢子道:「王爺有令,駙馬的佩劍可以留下…這個刀劍無眼…為免誤傷…不必帶進去了。」這二人顯然懾於張無忌威名,竟然連一句客套話都說得結結巴巴。
「也罷!反正這柄劍亦非倚天劍,便是留下丟了也不可惜。」張無忌心中迅即決定,於是解下佩劍。這柄劍外觀古樸非常,看來定非凡品。兩名漢子恭敬地接過,向兩旁讓開,露出石門內一級級向下的石階梯,深不見底。火把映照下,石階梯顯得非常詭異。
「來人呀!」一名漢子招手喚來一名美婢,喝道:「快給駙馬爺帶路!」
美婢領先進,回眸一笑道:「駙馬爺請了。」
張無忌心中暗道:「這王府裏縱有千般埋伏,大丈夫頂多一死而巳。敏妹的安危我可不能不顧。」當下主意立定,從容地跟隨進入石門。下了一百餘級石級後,前面是一長廊。兩旁都遍插火把,照得通明。
南宮奇一直跟在張無忌身後三尺之處,暗暗心驚:「這裡若是前後堵塞,再發動機關,那真是插翅難飛,非死不可。」
祇見長廊一門過去又見一門,沿途有人把守,一見張無忌到來,便馬上為張無忌開門,狀甚恭敬。一待他進入,便即馬上關門閂好。聽那關門聲響,似乎每扇門都是厚重金屬鑄造。顯然看守者都是些高手,方能以一人之力關合重門。
祇覺通道愈走愈往下傾斜,且有陣陣陰涼,似是巳深入山腹中。
張無忌裝作毫不在乎,心中卻盤算著如何逃走。可是感到十香軟筋散的藥力漸漸發作,內力慢慢窒礙難行。
不久進入一個大廳,四面八方都有門戶,燈火通明。廳中置有五、六張大桌子,外圍幾張巳坐滿了人,祇餘中間一席空著。看來有人大排筵席,張燈結釆。一面牆上掛了一雙喜字,且有龍鳳燭台。
眾人看見張無忌進入大廳,立即全部肅靜,注視著他。
張無忌目光一掃,大吃一驚,座上客有鹿杖客、鶴筆翁、阿大、阿二、何三、神箭十三雄、一批似曾相識的番僧…,大部份當日追隨趙敏的高手,幾乎全部到齊了。莫說張無忌巳服下十香軟筋散,就是武功未失,也不見得可以全身而退。
「怎地這玄冥二老兩人竟又回來了?」張無忌暗中稱奇,卻巳被領到居中一席上坐。這一席上坐的卻是趙敏的父親汝陽王和兄長王保保,還有幾個美貌女子,看來似是王保保的妻妾。眾人都看著他微笑示意。
王保保身穿大紅袍衣,身旁諸女亦是穿著華麗,仿如新婦。張無忌正在詫異:「奇怪,這倒像是王保保納妾娶新婦麼?」卻見王保保臉色一正,冷冷地道:「張公子果然膽色過人,不枉妹子對你一往情深。來人,為我好妹夫斟洒。」說著巳舉起手中酒杯:「我敬你一杯!」一瞬間四面八方魚貫湧出幾批美婢,各捧酒具,恍似粉蝶般穿梭在各席間為眾人斟酒。眾人連忙也一起舉杯。
張無忌心中早已抱著必死決心,也不去想酒中有無毒,舉杯一飲而盡。眾人大聲喝采。侍女馬上再斟滿一杯。張無忌索性連乾三杯。眾人登時高興非常,喝采聲此起彼落,大碗酒、大塊肉地吃喝起來。
那玄冥二老卻是臉色陰霾,暗中盯著張無忌。
酒過三巡,張無忌心裡念著趙敏,忍不住問道:「王爺,請恕在下直言,敢問趙小姐現在何處,在下好生掛念。」
王保保冷冷地道:「我敬重你是個英雄,最後問你一句。你要見我妹子,於你是大禍一場,你莫要後悔!」張無忌心想:「自己現在巳武功全失,對方要是殺害自己,巳經不費吹灰之力。再有甚麼凶險,也管不了這麼多,祇盼能見上一面,就是死了也甘心。」於是搖頭道:「我絕不後悔。」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
「好!」王保保道:「我來問你幾句話,你定要認真回話,不得有違心之言。這裡在座嘉賓都是人證。若是答得不對,那是禍福難料!」
「你深愛我妹子,願意放棄教主之位,與她雙宿雙飛。是也不是?」
眾皆肅靜沉默。人人等候張無忌作答。
「是。」張無忌雙目直視王保保,心平氣和地答話。人群爆出一陣竊竊私語。看來張無忌退位之事,江湖中尚非人所共知。
王保保又道:「你是自願與我家妹子成親的。是也不是?」
「是。」
「你知道我妹子乃朝廷郡主,身分尊貴無比。你娶了她便將成為蒙古駙馬爺。」
張無忌沉默片刻,無奈地回答:「是。」
又是一陣騷動。有些人已在搖頭。
突然有人發出一聲冷笑。
眾人循聲望去,聲音來自外圍其中一桌。卻是一名粗眉壯漢。
那人見大家都盯住他,索性站起來大聲說道:「我衹道白蓮教教主重情重義,原來也是個識時務之人,在下敬你一杯!」說罷一飲而盡。他這一句話語帶譏諷,群雄如何不知。當下有人哈哈大笑,舉杯附和道:「郡主國色天香,兼且是女中豪傑,得妻如此,可謂人世間難得的福氣。」
張無忌愕然了半晌,無奈黯然乾杯,眾人看得出張無忌心中有說不出的刺痛。
接下來人人舉杯敬酒,盡說些表面恭賀,骨子裡冷嘲熱諷的話。這幾年之間白蓮教威勢如日中天,江湖中人望風披靡,早已招人忌妒。如今有機會趁機羞辱對方的教主,豈不樂乎。張無忌愈是表現忍氣吞聲,群雄情緒卻是愈見放肆。
突然一名華服青年霍地站起,舉杯朗聲道:「張教主是個大英雄,英雄配美人,在下真心祝賀教主與郡主百年好合,舉案齊眉、白頭到老!」言辭十分懇切,可是說這話時,目光炯炯地環視群雄,顯然對方才眾人所作所為十分不滿。
這人卻是南宮奇,他被引領入座後,衹見同桌一眾江湖群雄,無不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身邊的段碧兒,甚是無禮,早已心有不滿,再見張無忌被人羞辱,不禁義憤填膺。
說了這話,見張無忌感激地望向自己,心中一快,便連汝陽王的眼神都表示嘉許賞識。
那知幾名高手登時發難,也站起怒目而視道:「兄台你這話算甚麼意思?難道我們便不真心祝賀?」
南宮奇心想我縱是武功全失,也不能示弱人前。不理段碧兒暗中輕拉他衣裳,傲然道:「誰是在對駙馬不敬,這裡人人聽得明明白白!」
「豈有此理!你這小子何門何派?膽敢在此撒野!」
眼看雙方便要動手,王爺身旁一名白鬚長袍老者忽然站起,說道:「今天王爺喜得佳婿。我這老頭子斗膽獻醜,來為王爺玩點小把戲,表演兩手小功夫!」說時猛然把酒杯往眾人潑去,酒水化作滿天水花灑下,就在眾人驚詫欲避之際,老者雙手虛空一抓,酒花恍如被無形包袱捲作一團不住旋轉的水龍,老者張嘴一吸,水龍化作一條水線盡被他吸入嘴內。
「啊!難道這是…吸星大法?幾時五毒教也投靠朝廷了?」老者露這一手,登時把各人的怒氣化作驚懼,眾多高手衹得面面相覷,不敢妄動。
張無忌心想:「汝陽王不知從何處又招攬了一些奇能異士。玄冥二老已經如此厲害,再加上這批高手,中原武林群雄又添勁敵了。將來有機會我可要找機會通知教中兄弟,讓他們多加小心。可是這五毒教我卻從未聽過。」
原來張無忌出道時間尚淺,不知道吸星大法乃當年星宿派邪功,專吸敵人內力,武林中人聞之色變;須知練武之人最怕失去畢生苦練的武功,那可是比死更難受的事。
「五毒教?」南宮奇不禁望向身旁的段碧兒,見她卻若無其事。
這時汝陽王乾咳幾聲示意。王保保當即拍掌道:「來人呀!給駙馬爺再斟酒,讓駙馬爺給王爺敬酒。」
汝陽王待張無忌敬酒時,臉上稍露寬容,卻不即時喝下,清了一下嗓子,看著張無忌緩緩說道:「敏敏與你兩情相悅,私奔隱居,於漢人禮法是天地不容。但我們蒙古人不像漢人那般死抱古板禮教,你們男才女貌、英雄美人,實在相配。老夫唯一擔憂反對的事,衹因你當時乃逆賊黨首。如今聽聞賢婿你已經脫離魔教,老夫實在老懷安慰。」稍頓把酒杯拿到嘴邊飲了一口,表示讚許,這一來已經表示同意了兩人的婚事。王保保當即舉杯邀在座眾人同飲。衹聽汝陽王又續道:「你這個少年人本來出身名門正派,生性善良淳厚,原不知天高地厚,衹不過機緣巧合,救了一批魔教中人,才胡裡胡塗地被推舉為教主。你以為老夫不知道麼?」
張無忌回想自己登上教主之位,原是機緣巧合,不禁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