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内的护卫都是仇高齿麾下的好汉,可看到这样的汪为仁当真是连粗气都不敢喘了,过了许久,汪为仁淡淡地说道:“把尸体收拾收拾,所有角落都给本公子擦拭干净。”
护卫们也是拿银子办事,可是现在想到的却不是自己可以拿多少银子,而是赶紧利索地处理掉这些尸体,免得祸及自己,这样的感受很多人都会有。
汪为仁吩咐坊内的火房烧上热水,他要好好泡个澡清净清净。赌坊里大大小小的伙计全都忙开了,各司其职,闷头干活,动作麻溜地像耗子窃食。
汪为仁泡在热气升腾盛满水的木桶中,享受着激战过后惬意的生活,闭着眼睛思考着,他现在杀了颜古富的人,可谓是捅了大篓子,这样的篓子得需要仇高齿亲自来为他补才算有意义,否则自己的努力岂不是白费,眼下可喜的是自己的武功又上一层楼,至于汪为义和他的下半部武经他也已经放下了。
颜府,季常赶来找颜古富,正巧碰到方师爷,询问道:“师爷,颜主可在大堂?”
方师爷道:“不在,你可有事?”
季常道:“据我们的耳目所知,汪为仁在赌坊与胖大佛爷等人打了起来,生死不详。”
方师爷道:“这件事情啊,可是颜主他人出去了。”
季常道:“胖大佛爷几人的武功自然不弱,对付一个小小的汪为仁不在话下,可问题就是在仇高齿的地盘上动武讨不到便宜吃。”
方师爷皱着眉头心想道:“汪为仁怎麽敢动手,难道他并不在乎汪为义吗?”
季常叫道:“师爷,师爷......”
方师爷道:“汪为仁的赌坊与仇高齿脱不了干系,里面自然会有仇高齿的人看守,这能不能讨到便宜真的很难说。你先去忙,我在大堂候着,颜主回来我便禀告给他。”
季常道:“好,有劳师爷。”
颜古富已回到府中,方师爷道:“颜主,季常说胖大佛爷他们与汪为仁打起来了。”
颜古富笑道:“是嘛,大闹赌坊这不是很有意思?”
方师爷道:“不过季常说赌坊里少不了仇高齿的人,所以怕他们讨不到便宜。”
颜古富道:“只要能全身而退打一打也无妨,都是江湖客,常常刀光剑影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他继续说道:“师爷,本座走访了几家商行觉得这些外商有些奇怪。”
方师爷只好抛下他们不谈道:“有何奇怪之处?”
颜古富道:“这些人都不太像是商人,本座跟他们谈让货价涨上去,他们全然不听,似乎货价的高低于他们而言无足轻重。”
方师爷瞬间领悟颜古富话中的意思道:“若不是商人,那就是有人暗中捣鬼。”
颜古富道:“师爷不亏本座之心腹,断事如神。”
方师爷道:“他们都靠仇高齿的荫蔽活着,那他们岂非仇高齿的安排?”
颜古富想了想道:“根据本座对仇高齿的了解,她不喜欢麻烦复杂的事情,向来做事直来直去,若是她定会大张旗鼓。”
方师爷道:“若不是仇高齿,那就只有戴缈生。”
颜古富道:“他这个人做事一向不喜欢张扬,可是论手段他是一样不缺。”
方师爷道:“能有如此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在我们背后使绊子的人,那恐怕就是此人了。”
颜古富道:“师爷认为我们应该怎麽做?”
方师爷道:“不管是不是戴缈生所为,他们意旨通过价格来打击我们,可是他们毕竟还是要从别人手里运粮,而我们自产自销,就算价格压下来,我们扛得住他们哪里会扛得住?只不过我担心......”
颜古富问道:“师爷担心什麽?”
方师爷道:“我担心一旦价格压下来,日后想要再将价格抬上去容易引起民愤,毕竟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的这一切。”
颜古富颔首道:“师爷说得不错。”
方师爷道:“现如今局势有些不一样了,我们是靠粮食赚银子,自然就是靠种粮食的人起家,所以,现在百姓讨厌什麽人,我们就不能做什麽人,万一到时候他们狠下心来不怕死与我们最对,我们就束手无策了。”
颜古富道:“师爷果真是本座的眼睛,看到了本座看不到的盲点。”
方师爷道:“若是以降价作为破局之矛对我们来说并不算有利。”他思索道:“若是跟他比物价,又岂非显得我们太无能,不如我们来个偷梁换柱?”
颜古富道:“偷梁换柱?”
方师爷道:“杀了他们代替他们,有些事情已经没必要假手于人,我们只能自己来做。”
颜古富道:“莫不要小瞧了戴缈生,他既然敢这样做,他就不会想不到这一手。”
方师爷道:“这样说,这个戴缈生钻进仇高齿的空子里去真叫我们无从下手。”
颜古富道:“他们要卖货必然就有货商供应,本座会让季常摸清他们的货道。我们是长运的粮仓,有了粮就等于有了米面油等物,我们要贩卖到别处也是理所应当,让我们自己的人扮作客商。你们只要将他们所有的货物以市价或低于市价买进,然后去与他们的货商洽谈,用我们买下的他们的货作为他们自己的供应,硬逼着他们的价格涨上来,师爷,你看如何?”
方师爷思索道:“想必让他们与咱们共同谋利是不可能的,这样做也并非不可以,可难处就在于他们的货商固定吗?若是多变,我们岂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摸不着东西?”
颜古富道:“既然如此,就这样做,每天赶在他们开门钱将他们的货统统买入,而后放到我们自己的商号下,让众人买无可买,只能选择我们的商号。”
方师爷道:“好,此事我去安排。”
颜古富发下狠心道:“他们有多少货咱们就吞多少货。”
方师爷点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长运城的午后格外宁静,有的是享受午后静谧的人,仲秋的秋阳已不似夏阳般骄烈,但余热犹存,人们把自己放到遮荫处躺在藤椅上悠哉悠哉地享受着安静祥和的生活,怡然自乐。若是一生悠悠然,谁人不想过百年?强者论强,弱者论弱的江湖中,世道不定,更迭反复不然,人生也无常,谁能保证每一刻都可以享受到如此美好的时光?谁又能保证自己可安然无恙的度过此生?不谈生死,疾苦消磨人呐。
汪为仁敲响颜府的大门,门开后他便径直走了进去,司阍没见过敢在颜府门前如此莽撞的人,于是紧忙拦阻,汪为仁又怎将他们放在眼中,司阍见拦他不住企图动手,可惜被汪为仁打得满地找牙,狼狈不堪。
颜府的管家紧忙赶过来,也不动武笑脸相迎,问明来由,看着那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司阍道:“好端端地动什麽手啊?竟然连自己的体面都不顾,粗人。”
转脸又笑呵呵地将汪为仁恭迎进大堂。
汪为仁见到颜古富开口问道:“颜老板,本公子的兄弟在哪里?”
颜古富看着汪为仁笑道:“没想到汪公子还真有胆量。”
汪为仁道:“本公子不但有胆量来,还有胆量杀了你们给我送信的人。”
颜古富道:“你说什麽?”
汪为仁道:“一群酒囊饭袋,还想混江湖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颜古富道:“你杀本座的人,还敢坐在本座眼前大言不惭,莫非是酒都喝进脑子里去了,啊,不对不对不对,应该是把脑子兑成酒。”
汪为仁冷哼一声道:“本公子就是狂......”
颜古富笑道:“有意思。”
汪为仁道:“颜古富,我兄弟本在仇府,你有何本事能在不惊动仇宫主的情况下将本粽子的兄弟掠走?”
颜古富道:“来人,将汪为义带进来。”
管家屁颠颠地将汪为义带进大堂,汪为仁看到汪为义的那一刻果真不敢置信,他道:“为义?”
汪为义一脸茫然道:“大哥?”
汪为仁向着汪为义走过去道:“你怎麽在这里?”
汪为义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睡了一觉然后醒过来就在这里了,我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汪为仁道:“大哥这就带你走。”
汪为仁来到汪为义跟前就要带他走,站在一旁的管家笑眯眯地伸手阻拦,汪为仁道:“你要拦我?”
管家道:“不敢不敢......,但绝对不能让你把人带走,不然多失体面。”
汪为仁道:“找死。”
出手便拍向管家那胖胖的身子,没想到管家随胖,出手却如风,圆润光滑细嫩的手好似石头一样打在汪为仁的手上。汪为仁毕竟看人的本事差些,他没料到管家竟然身怀武艺,他运力一掌反拍,管家硬接一掌,那胖胖的身子被汪为仁的内力震的好似叶子被风吹起一样向后退去,汪为仁也向后退了两步。
管家嘴里不停埋怨道:“真是失了体面了。”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动手失了体面还是被汪为仁用内力震退而失了体面。
颜古富看在眼里心想道:“汪为仁的武功我不是没有见识过,本不应该是管家的对手,可是方才这一掌竟能将管家震退出去,这小子当真是有些古怪。”随即他道:“你若想带走汪为义那要看本座给不给你面子。”
汪为仁心想道:“单单这一个管家武功就不寻常,若是再加上颜古富还有他府上的一些高手,我若想走出颜府可是势如上青天。没法子了,演戏就要把戏做足。”他回驳道:“本公子从来不讨面子,倒是你们,想在本公子这里讨面子就要先学会自己有面子。”
汪为仁道:“为义,跟哥走。”
管家收起笑脸阴阴一笑道:“让在下失体面的事公子还是莫要做的好?”
汪为仁道:“你的体面重要还是本公子的性命重要?”
管家道:“那可就怨不得在下了。”
言讫,管家向着汪为仁冲了上去,二人打在一处,颜古富看在眼里道:“这小子的武功果然长进不少。”
颜古富纵身一跃至半空,凌空喝道:“本座亲自会会你。”
管家收手退出,颜古富如天神下凡直堕入杀阵中,一身寒气从天而降,瞬间汪为仁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并且疯狂向着体内钻去,好似一根根银针狠狠地扎入自己的肌体,想拔却又抓不住任何东西,他毕竟临阵经验不够丰富,一下慌了神,他开始运内力抵抗这股寒气。
汪为仁还未完全抵抗这股寒气,颜古富出手便是一招直取他性命的杀招。他惊慌失措下只好奋力抵抗,顾此失彼,他虽有半部武经,但与颜古富的武功修为比起来可差了重山。他挡得住招式却防不了寒气,渐渐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完全被寒气占据,精神已经不振,嘴唇发紫,内力行运不畅,出招迟滞,颜古富一掌将其震飞出去。他摔倒在地上似有惊恐的样子看着颜古富。
颜古富道:“小子,你方才的狂气都去哪儿了?”
汪为仁擦干净嘴角的鲜血站起来,身挺如松凝视着颜古富道:“要杀要刮随你便。”
颜古富走到他身旁道:“你拼命想救你兄弟?看来他对你很重要?”
汪为仁道:“至亲之人,如何不重要?”
颜古富道:“很好,杀了汪二公子。”
汪为仁道:“慢着,你要做什麽?”
颜古富道:“你难道没有听见本座说杀了汪二公子?”
汪为仁道:“不可,不可,求你给我们兄弟二人一条生路。”
颜古富笑道:“你肯向本座低头?”
汪为仁道:“为了我兄弟,我可以向颜老板低头。”
颜古富道:“汪公子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本座怎会为难你?将汪二公子带下去好生照料。”
眼前的谈判形势究竟孰高孰低,恐怕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汪为仁明白跟颜古富谈判的优势不在于自己有多少实力,而是自己是否已经被他掌握自己的命穴。他要让颜古富以为汪为义对自己很重要,只要他手中有汪为义就相当于捏住了自己的命门,所以自己定会为他俯首称臣,可是难就难在如何骗过颜古富,要让这个尺寸不长不短恰到好处的让颜古富信以为真,现在他做到了。
两人静默许久,颜古富道:“汪公子在仇高齿麾下做事可还顺利?”
汪为仁道:“一切都很顺利。”
颜古富道:“她很信任你?”
汪为仁道:“不然也不会将赌坊交给我打理。”
颜古富道:“很好,你认为你可以接触到仇高齿吗?”
汪为仁道:“很难......”
颜古富道:“你若觉得很难,那还有谁能杀得了她?”
汪为仁道:“颜老板要杀仇高齿?”
颜古富道:“你是不相信你可以做到?”
汪为仁道:“与杀她相比我更相信你可以杀了我。”
颜古富拍拍他的肩旁道:“如此不相信自己,岂非太委屈自己的本事?”
汪为仁道:“跟颜老板打交道我反而明白了,太相信自己的本事反而更是一件委屈的事情。”
颜古富朗声笑道:“汪公子果真是会说笑。”
汪为仁道:“不管是不是说笑这件事情上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颜古富笑道:“方才你不是很有狂气?”
汪为仁道:“酒壮怂人胆。”
颜古富道:“本座可不是跟你商量啊。”
汪为仁道:“颜老板若是让我从中为你推波助澜一下倒还可以,若是让我手刃仇高齿,你还不如将我杀了。”
颜古富笑道:“汝不畏死,如何以死惧汝?”
汪为仁道:“颜老板是个痛快人。”
颜古富道:“不过,你可有办法让本座对付仇高齿?”
汪为仁道:“对付她的办法嘛,仇高齿做事一向果断狠辣想找到方法对付她还真是拿针戳铁白费工夫。”
颜古富道:“本座若是给你一个可以接近她的机会,你有把握可以杀了她吗?”
汪为仁道:“这不可能,仇高齿麾下四侍卫武功不低,另外她的四轿奴也不差,还有一位叫段白玉的人如影随形武功更是不知深浅,再加上府上还有许多江湖高手,这麽多的人保她,就算你给我机会我也不敢要啊......,不过,我可以告诉颜老板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举花楼修有一条能通上下的密道,入口可以在后院的易行楼二楼找到,里面有一间密室有很多尸骨,都是女子的尸骨,所以,是否可以做文章就看颜老板的本事了。”
颜古富道:“是嘛,好,本座知道了。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她,要等本座为你创造的机会,这不是商量。”
汪为仁勉强答应道:“请颜老板照顾好舍弟。”
颜古富道:“汪公子放心。”
汪为仁走出颜府的大门心想道:“我原以为我可以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可这些人心思各个似海深,不到对手变成丧家犬都不带用打狗棍。”他边向赌坊走着边在心中想道:“为何与颜古富交手总是感觉到一股寒气在身边侵扰?与他交手好似跟两个人交手一般,如此以一敌二这又该怎麽办才好?”
仇府,小怜急匆匆来到大堂禀道:“宫主,大事不好。”
仇高齿道:“何事?”
小怜道:“我见枫这两日一直没有给我们来信,我去了趟慕府见到了慕千洪,可是我没有见到在慕府蹲守的枫她们。我问慕千洪他近来为何没在家,他说他一直在客栈住着,最近才回的家,他未曾见过枫她们,而且我也没在他府上找到那三个臭小子的下落,他甚至听到他们被人救走还很惊讶。”
仇高齿揉着头道:“真是多事之秋。”
小怜道:“她们会不会已经遇险?”
段白玉道:“九成已经遇险。”
小怜道:“你如何推断?”
段白玉道:“她们人这麽多,好似凭空消失一般连一份音信都没有,除了遇害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小怜道:“这会不会是慕千洪所为?”
段白玉道:“慕千洪武功高到可以不给她们留一丝逃生的机会吗?”
小怜道:“颜古富可是与慕千洪走的颇近。”
段白玉道:“这就说不准了。”
仇高齿闭着眼睛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思索事情的来龙去脉,结果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