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桑树田中话造反
不仅是李雪芳,就连常老大和那群农夫都愣住了。
他这是真明事理呢,还是缺心眼,怎么嘴里喊着姐,胳膊肘却往外拐啊。
翠竹正要出声,李雪芳手一抬,阻止了她。
用人就要信,李雪芳是在风月场滚出来的人,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这边,李慕洲正在侃侃而谈:
“天下之事,以农为重。农工士学商,农那是首位,就连皇上每到开春之时,都要亲手去犁田播种。我们一商贾人家,又怎么能不惜农悯农呢?
我胡家家大业大,那么大的钱庄开着,难道还指着这田活,何必来压这老百姓呢。阿姐,弟弟这番话可说错了?”
说着,李慕洲背对着众农户,朝着李雪芳快速的眨了下眼,又拉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打了一个暗号。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一点就透。
李雪芳虽然不知道李慕洲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道:“小弟说的是,是姐姐急躁了。”
常老大呵呵笑道:“还是舅爷明事理,这女人,生伢儿暖被窝还行,就是当不了家,做不得主。”
呵呵!
李慕洲在心中冷笑一声,转过神来,笑着对众人喊道:
“这事啊,我做主了,这田你们想什么时候来耕,就什么时候来耕,想耕多久就耕多久。这样,姐夫总说我游手好闲,那我明日也来,帮着大家一起干活,阿姐,你觉得行不行?”
李雪芳听到这里,就知道李慕洲肯定是有了主意,点了点头道:
“小弟说的对,我胡家不差这点钱,也不差这点田,算我倒霉,就按你说的办吧。”
“这就对了嘛,阿姐,你身娇肉贵的,何必来吃这份苦呢。劳心命!”
李慕洲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苏草儿给他的钱袋,丢给了常老大,豪爽道:“来来来,今日大家干了一天,也累了,我这里有些钱。这位是常老大吧,辛苦你去镇上给诸位兄弟打些老酒猪头肉回来,好好吃一顿,明天才有力气干活嘛。
常老大只掂了掂,便喜笑颜开,一抱拳:“谢公子了,兄弟们,走,吃老酒去。”
一群人哄笑一声,簇着常老大乱哄哄的走了。
李慕洲看着他们,渐渐的收敛起笑容,换上了一副阴森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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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田间地头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李雪芳便带着几人坐车来到了隔壁的施家河村。
一下车,李慕洲就看到眼面前是一排低矮的房屋,和普通民舍没什么区别,他走上前,随便选了间,朝里一看。
里面有些热,而且屋内并无一般老百姓家中的桌椅板凳床,而是摆着一个个木架,每个木架从上到下都放着五六张竹匾。
一位农妇抹了抹头上的汗,从箩筐中抓起一把桑叶,均匀的铺在上面。
绿色桑叶中,无数条白白的蚕虫正在蠕动,发出沙沙的进食声。
春蚕到死丝方尽。在李慕洲的印象中,一直以为蚕只有春天才能养,没想到秋天也能养,真是活到老学到啊。
他转头问道:“这个地方是~~”
“这是我用私房钱买下的一处蚕房,老爷不知道。这一匾中就有3000只蚕,每只蚕到结茧需要吃掉半两桑叶,这房中不止十匾,你可以算算,光这一间房就需要多少桑叶。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那块桑田了吧,无非就是不想被人卡着脖子。”
李雪芳站在他背后,声音渐渐变得凄凉起来:
“娶妻娶贤,娶妾娶色,别看我现在管着帐,可我还有多少年?人总要为自己找个后路。小弟,你不会和老爷说吧?”
李慕洲感觉肩上搭上了一个软软之物,被刺激的浑身一颤,肩膀一抖,往前一步转身讪讪说道:“不会,不会。”
李雪芳已经在红尘中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李慕洲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笑着问道:“现在小弟可以和我说说,你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了吧。”
李慕洲往边上一看,徐清禳真是能坐着绝不站着,正坐在隔壁一间蚕房门口,用小手指掏着耳朵,翠竹则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见没人注意这里,李慕洲凑到李雪芳耳边,悄悄说道:“姐姐,在德清县衙可有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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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芬是已婚妇人,自是不能在外过夜,得了李慕洲的计划后吩咐下人准备后便返程回了杭州。
李慕洲和徐清禳则留在这里,不得不说,李雪芬场面上的功夫做得很足,不仅单独安排了一间房供他们住外,还让人给他们送来了好酒好菜。
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两人吃饱喝足后就躺到了床上,各自睁着眼睛盯着房梁发呆。
门外风儿吹过,引得桑树叶沙沙作响,混合着蚕宝宝的进食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喧嚣。
“这女人很深。”徐清禳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深?你怎么知道很深,你量过啊。
李慕洲没理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继续发呆。
“你相中她了?”
“没有,别瞎说。”李慕洲捂着被子闷闷的说道。
“你没相中她,为什么帮她出了这么一个毒计!”
“她说这里产出有我三成,我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帮她的。”
徐清禳越说越起劲,翻起身来,道:
“那你在树下为什么拉着她的手不放?人生三戒,少年戒色。外甥,你是做大事之人,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行差踏错。我给草儿看过相,她面如满月,下颌饱满,鼻翼丰厚,是个旺夫相啊。”
大圆脸,蒜头鼻,可不旺夫嘛。
至于拉着李雪芳的手,那不是为了显示自己和她是姐弟嘛。
李慕洲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
“外甥,凡做大事者无不堂堂正正,阴谋诡计能不用就尽量不要用,古来善于用计者有多少有好下场的。你是做大事的人,却不可习惯用计,此道一入,万难回头啊。”
李慕洲烦躁把被子一掀,对着徐清禳喊道:
“你一会儿说我面相贵不可言,一会儿说我是做大事的,来,你说说看,是怎么个贵不可言法?”
徐清禳嘿笑了声,挠了挠头,一弹小指,一团不明物体就被弹飞了出去。
“一将功成万骨枯,皇帝命”
李慕洲像是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蹭的就从床上翻了起来,死死盯着徐清禳的眼睛。
月光如水,泼进了狭窄的屋内,照的徐清禳的那双浑浊眸子从未有过的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