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愣住了片刻,思绪似乎短暂地游离,直到电梯门缓缓闭合的提示音响起,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急匆匆地伸手再次按开了电梯门,将遗漏在外的几件行李迅速推进去。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陆瑶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地问任新。
任新手中虽提着沉甸甸的包裹,步伐却显得异常稳健,但面对陆瑶的疑问,他的神情略显局促:“额,我们计划提出来之前,都交过一个例行的申请表,当时是我还是班主任嘛,我来交的,就能接触到大家的一些基本信息。”
说到这里,他觉得更尴尬了,平白无故地,为什么会看其他老师的资料,还看得这么仔细,记住地址呢?于是连忙再次补救解释:“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看的,当时你作为招牌老师,我把你表格放最上面了,所以就无意中看了一眼,我可不是故意的。”
任新话语中透露出几分不自在地看着陆瑶,不断解释,生怕陆瑶觉得他是一个猥琐的尾行变态。
“那你来是?”陆瑶闻言,目光仍落在任新身上,但手中动作未停,继续在包里翻找着钥匙。她轻轻点头,似乎对任新的解释并无太多反应,随即找到了钥匙,准备开门。
“我看到网上有人说要来找你麻烦,而你早上又说现在就从乡下回来,我又恰好,不小心,意外地看到过你的住址,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出事。”
“嗯,谢谢。”
但是陆瑶在此时似乎并没有在意这等小事,点点头后就不再发问,拿起钥匙正准备开门。
但就在钥匙顶进去的一刻,陆瑶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因为此时的后面有任新,那开了门,是带他进去呢,还是不让他进去呢?自己的房子可没有请过任何一个男人进来。
但陆瑶的性格不允许她长时间犹豫不决,仅仅一秒的思索后,她便以一贯的大方姿态打开了门,并礼貌地邀请任新进屋。
任新走进屋内,环顾四周,找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放下手中的物品,他的眼神中仍带着一丝紧张,不时偷偷看向陆瑶。
而陆瑶则忙于整理带回来的物品,看似随意地说了句“自便”,便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事务中,没有过多在意任新的存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妙的平衡,既有客套的礼貌,也保留着各自的私人空间。
任新来到陆瑶的家里后,并不敢到处走动,只好来到小沙发,端端正正地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随着脑袋左右四顾。
这是一间紧凑而温馨的一室一厅公寓,约莫四十多平米的空间里,处处透露着主人简约而不失格调的生活态度。
家具陈设简约,个人物品虽不多,但每一件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就连那台尚未拆封的大电视也静静地躺在地板上,等待着未来的安装。
陆瑶花了点时间把自己带回来的行李摆放好后,终于有空回到客厅招呼任新。她用纸巾擦着自己的刚洗过的双手,从厕所里走出来,看到任新面前桌子还空空如也,又折返房间拿了一瓶水出来递给任新。
“任老师,辛苦了你。”
任新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这瓶怡宝,摇摇头地回应:“哪里,你是我们的主心骨,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最闲的我理应过来帮忙。”
两人重新坐回沙发,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尴尬。他们不时地相互偷瞄几眼,却又很快避开对方的目光,似乎都在寻找打破沉默的话题。
最后还是任新作为客人更耐不住尴尬,先开口:“那现在,陆瑶老师,你准备怎么处理吗?需不需要我们的协助?”
陆瑶听到任新的问题,紧绷的神经似乎得到了片刻的舒缓,她轻轻靠向沙发背,目光遥望着天花板:“暂时不需要,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复杂,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思绪,找到最合适的应对方式。”
任新见状,不由得微微倾身向前,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陆瑶老师,我真的很想知道这背后的原因。虽然涉及到学生的隐私,但如果你能透露一点,或许我们能一起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陆瑶轻轻叹了口气,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确实是我动手了。但关于内情,因为涉及到未成年人的隐私,我不能详细说太多。但是既然是我打的,就是我的问题。”
听到确实有内情,但是陆瑶并没有告诉自己的意思,任新心里一时间有些失落,但瞬间他就把这些念头都抛诸脑后,连忙开始一起想办法:“那,可以联系到学生吗?我们当时有没有一些道歉之类的挽回行为?”
陆瑶眉毛一挑,身体前倾,似乎里面还有大有文章:“当时没有,她父母都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理论上只有我跟她知道。
但是就在半年前,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事发时的视频,而且突然出现在校内的投诉邮箱里面。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历来不服管教的我,在肖主任的引导下被罚去了洗厕所。理由就是需要等这件事淡一些再回到教学领域。”
任新沉思片刻:“所以这件事,你觉得是半年前那件事的延伸?拥有这个视频的人究竟是谁?”
陆瑶饱含深意地看着任新没有说话。
有些事,说出来没有证据,但是不说出来,貌似也能猜得到是谁。
“肖主任?”任新试探着说出涌现在脑海的名字。
陆瑶眨了眨眼,又靠了回去沙发背上。
但此时就算知道是肖主任搞的鬼,还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因为这件事已经不是在校内讨论的范畴了,已经去到了社会舆论层面。说句难听的,现在就是天王老子都保不住陆瑶。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给民众一个说法,不是给那个同学,而是给民众,就算同学觉得无所谓了,民众一样不满意。
虽然这里面的逻辑有点奇怪,但是现实就是这样的。
陆瑶用手捂着有些累的眼睛,轻轻揉了揉。
接着猛地睁开,一双锐利的双眼看向任新的方向,但是又明显并没有聚焦在任新身上。
“舆论,我们这次打的是一场舆论战。”
任新叹了一口气,为命运多舛的“救赎”计划默默祈祷片刻后,有些疲惫地开口:“我们一开始解决了二元一次方程,随后解决了肖主任会上狙击,再到一个个家长劝服,后来备课这么久,取得了这么一个好成绩,最终不过只是想要跟各方面缓和一下关系而已,又被打断了,现在刚刚准备开学了,又出这种事。我们只不过想教好学生而已,怎么这么累啊。”
陆瑶却笑了,任新的这一番话似乎更激发了她的斗志,仿佛种种困难并不能把她击倒,而是让她变得更强大的养分。
“很多事情,事本身不难,难的是为了做这件事。就像我家乡上游那条大坝,讨论了十几年,各方面吵吵,争论不休,最后落实的时候,半年都不到就搞完了。”
陆瑶突然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
我从小就要斗,不斗,什么都没有,我只能通过斗,去拿到我本应该有的东西。
就像班里面的,每次考试都会有人斗赢,拿第一,上光荣榜拿三好学生,有人斗输拿倒数第一,什么都没有。
所以斗我就要赢!
长大之后,工作,我以为不需要这么斗争了,结果更要斗,一个办公室十几个来时,十几个班,都要相互斗争。
既然躲不开,那就享受,赢,赢到他们都不敢跟我斗,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