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二哥,是我错了。”四老爷心中有愧,早把平时的痞气收敛起来,在钦差面前,一本正经地认错。
“你没有对不起我,”钦差还是懒得看他一眼。
“四叔,您先坐下吧。”天锡把椅子拉开,让四老爷入座。
“坐吧,四弟啊,你始终要记住,唇齿相依,唇忘齿寒。”钦差语重心长。
“我……”四老爷知道自己对凤凰山安家大院有些过份,想起自己近日的种种遭遇,无不印证了唇忘齿寒的道理。刘国秀盛好一碗白米饭,被四老爷狼吞虎咽地吞进肚子里,他的眼角落下了两行热泪。
“丁东,再端碗汤来。”传令兵转身给四老爷送上一碗西红柿蛋花汤。
没错,那个传令兵就是丁东,钦差就是一直在外做官的关庄二老爷。自黎家堡天林被抓后,天锡知道黎家势大,勾结扶阳朱家和买通知县,就是要把安家大院弄得家破人亡。他只好请“飞毛脚”丁东火速赶到省府,去求见二老爷。事有巧合,皇帝刚下旨,二老爷已经由提督学政升任为巡抚,统管全省军政要务,并封他为钦差大臣,代天巡视,还赋予先斩后奏的权力。二老爷在看过天锡撰写的家书之后,立即调遣人马,低调地赶到了安化县城。
二老爷来了,天林就有救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
知县被软禁后,安化的军政要务暂时集中在典吏手中。名义上,二老爷授权给了典吏,实际上,典吏只是个武夫,仅会打打杀杀,对于案情审理却是一窍不通。关于天林的案情,交到典吏手上,没有任何进展。
二老爷坚持原则,也不能徇私枉法,必须秉公审案。他亲自到档案库查阅半天时间,才找到一宗很薄的案卷,案发记录的内容更是含糊不清,定罪太过牵强。要翻案,必须推翻之前知县对天林的定性,这就要找证人证言。刘国秀想到了一个最为关键的人物——天傅。
说来奇怪,在没想到找天傅出面作证时,他会经常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可刚要找他时,却没了踪影,就像是凭空消失似的。难道,他出现了意外?
对,他真发生了意外,这个意外是黎家堡蓄意制造的。安家大院能想到找天傅翻案,黎道强自然也能想到这个问题,自然百般阻挠。这些天,只要是安家大院要找什么人,什么人就会凭空消失,引起了人们的恐慌。
这天,当大家正在为找不到证人而发愁时,被安排潜伏在黎家堡的丁东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他在黎家堡为黎光荣出殡、全员出动之时,潜入黎府发现了一个秘室,里面似有很大的玄机。因为,他亲自看见,有下人从密道中端着残汤剩饭走出来,说明密室里藏有什么重要的人物。
二老爷得知这个消息后,决定一试。
“黎大公子,我们例行检查,请配合一下,”典吏硬着头皮敲开黎府的大门,带着衙役冲了进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黎道强给了典吏不少好处,却竟然如此不给面子,感到很生气,叫张麻三把典吏拦下。
“我只是奉命行事,快让开。”典吏虽然不好正面和黎道强发生冲突,但对张麻三却一点也不客气,一掌将其推倒在地上。
“你怎么在这里?”黎道强指着一名低着头往密室方向奔去的衙役问道。那名衙役就像是聋子,没有任何回应,反而加快脚步,掀开墙面上那幅装裱的字画,伸手就要去触摸一个星形按钮。突然,一个飞镖射向衙役,衙役感到背后劲风袭击,瞬间移动身形,飞镖与他擦肩而过,穿过字画,入木三分。
“抓刺客!”张麻三叫嚷着,趋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门外时,举起一根木棒,悄悄挪到衙役身后,恨恨地砸了下去。
衙役应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天锡,你怎么啦?”典吏正要带着众人追出去,听到身后的异常动静,回头正好发现衙役倒下,急忙跑过来,查看情况。无论是谁受到伤害,他都不会如此紧张。因为,倒下的衙役正是钦差点名要他重点保护的人——天锡,万一他在自己的眼皮下有个好歹,承担不起责任啊。
“快,快送医,”黎道强假意提醒道。
“你,还有你,快把他送到医院去抢救,你,还有你们,跟我去追刺客。”典吏安排两人把天锡抬走,自己则带着人火速离去。黎道强暗松一口气,并对张麻三的及时阻拦表示肯定,感激地点头致意。
典吏也不是一般人,觉察到飞镖太过蹊跷,于是暗中留下一人,隐藏在黎府外面,密切关注着黎府的动静。他带人追了几条街,没有发现刺客的任何踪影,只好折回黎府。
实际上,刺客早就被人拿下了。
二老爷把天锡安插进衙役内,进黎府搜查时故意暴露身份,目的就是打草惊蛇,从而验证了密室里面却有玄机;而且,暗中在黎府外面埋伏的重兵,以逸待劳,真没想到,刺客的出现正中了守株待兔之计。
“大人……”
二老爷突然出现在黎府门口,把典吏吓得魂不附体,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
“查得怎么样?”二老爷在卫兵的保护下,走进黎府,四下巡视一遍后,站到典吏面前,语气和蔼地询问道。
“我们……正在搜查……”
“可有结果?”
“还没有……”
“是吗?”二老爷走到黎道强身边,将其跟班王老五支开,推着轮椅接近字画,才严肃地说,“黎道强,请你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啊,刚才……刚才遇到刺客了……”黎道强没想到二老爷会突然出现在黎府,更没想到他会对字画或者是密室产生了怀疑,显得语无伦次。
“来人,给我带走。”二老爷下令抓人,在场的人没谁听明白。
“抓谁?”典吏摸摸后脑问道。
“他,他,还有他,统统带走。”二老爷一一点名,黎道强、张麻三和王老五很不服气,连连质问,凭什么抓他们?二老爷的理由很简单,“黎道强等主仆涉嫌谋杀正在执行公务的衙役,给我抓走。等等,或许,我还会给你一个惊喜。”
密室被一名卫兵打开,里面恶臭的气息透过狭长的通道扑面飘来,令典吏喷嚏连声。“大人,下官进去看看。”在征得二老爷同意后,典吏吃惊地钻进通道,很快,又退了出来。紧接着,在他身后出现了一行数人,个个萎靡不振。
“你告诉他,我凭什么抓人?”二老爷对典吏说。
“黎道强,你还犯了非法囚禁罪。”典吏说着,命人把三人带走。
从密室救出来的,正是天傅等人。
证人有了,审判却进行得并不顺利。黎道强避重就轻,只承认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对强卖小翠、谋杀生父、霸占凤凰山、诬陷天林等罪行矢口否认。对天傅等人的指认,更是巧舌如簧,推得干干净净。
这已经是第三次升堂问案,不过,这次审判有些不同。一是时间被安排在凌晨子时;二是公堂之上坐着典吏,而二老爷没有出现;三是公堂之下只有黎道强,不但没有一个衙役,就连原告刘国秀都不在。更不可思议的是,公堂的灯光很昏暗,暗得阴森可怕。
“大人,深更半夜的,升什么堂啊,你不睡觉,我可得睡觉啊,恕不奉陪了,”黎道强说着,手摇轮椅准备离去。
“啪——”惊堂木响起,回声阵阵,典吏阴沉着脸,两眼圆瞪,半晌不语,吓得黎道强一声冷汗。
“堂下何人,还不快快报上名来?”从典吏身后传出可怖的声音。
“大人,是你在说话吗?”黎道强听着怪异的声音,看着典吏怪异的表情,却没见他张嘴,并不确定是谁在说话。
“当然是本官在问话,难道你在怀疑本官的话吗?”典吏还是没有张嘴,但声音确是从他那个方位传来。接着,又是惊堂木响起,回声震耳欲聋,“堂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黎家堡黎道强。”
“所犯何罪?”
“啊?”黎道强有些发愣,典吏是不是在梦游啊,明明是在审案,居然反过来问自己,他暗暗窃喜,“大人,草民无罪啊,快……快把我放了吧。”
“放你不难,但是,你得满足他们的要求。”
“谁?什么要求?”黎道强顺着典吏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空无一人,再看看典吏认真的表情,他有些发怵,暗想典吏在玩什么呀?不是在梦游,恐怕就是鬼上身了。
鬼?他不想不要紧,一想要鬼,浑身就不自在,皱着眉头朝四周打量着。不知不觉,整个公堂已经烟雾缭绕,连公堂之上的典吏都看不太真切了。他有些慌了神,明知是在公堂,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人,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雾啊?”
“哈哈哈……”
“嘻嘻嘻……”
公堂之上的典吏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身后传来一男一女两种不同的笑声,接着两种声音重叠起来,说道:“这是阴朝地府……”
“你,你们是谁?”黎道强转过身,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吓得紧张地向滑动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