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观颐摸着熔浆道的边沿,脚步一点一点往前探着挪,而那谷辰泽则是跟在他的身后,伸手拽住他腰部的衣摆,哆哆嗦嗦地往前走,虽然睁眼闭眼都一样,但是他依然选择了闭眼,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夏观颐走了一段,见没什么事情,便将脚步放大了一些,毕竟他有一些紧迫感,越是耽搁,姜景士他们就越容易遇险。
忽然之间,持续很久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了一种白蒙蒙的远光,夏观颐警觉地停住脚步,驻足向那处观看,同时,他觉得腐败之味似乎更甚了,直冲他的鼻子,几乎要流出泪来。
那光似乎从熔浆道的转角之处发出,极其微弱,却好似烛火一样有些跳动。
夏观颐犹豫了一下,便又开始往那处走去,眼看着距离那处微光越来越近,快要走到转角之处了,忽然之间,他看见一个什么东西飘了出来。
蓝幽幽的,浮在半空之中,形状像是半透明的火烛,似乎还在上下颠簸,光正是从这个东西之上发出。
夏观颐深呼吸一口平息情绪,此时谷辰泽却阴差阳错地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之后便是一声惊叫,谷辰泽叫完猛地向后一退,他还拽着夏观颐的衣服,夏观颐也被他带得差点往后摔倒。
“安静点!”夏观颐喊道。
“那……那……那不是,不是鬼火吗!”谷辰泽带着哭腔躲到夏观颐的背后。
夏观颐此时却很平静,道:“鬼火又不会吃了你。”他此时觉得谷辰泽抱着他腰部抱得甚紧,便用力一转身,道:“起开!”想要甩开他,可是谷辰泽又哪里能放手。
夏观颐便不再管他,继续向前走去。越走越觉得前方越来越清晰,在那惨白的光线之下,山石,熔浆道,都看得很清楚了。他明白,说明前面不止一个鬼火。
很快,他便走到了转角之处,尔后,他便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人间惨状。
虽然他在这之前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可是当他实打实看见之时,依然被震撼在原地,几乎不能挪动寸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之中密集飘着的鬼火,摇摇烁烁,发出的光线阴冷幽暗,却也足够照亮整个空间。诡异的冷光之下,一坐抬头几乎望不见顶的阴暗巨山耸立眼前。
仔细看去,却是皆由腐烂的尸体堆叠而成,有白骨森森,也有黑红色的腐肉看不清楚身形的层层叠叠,尸水横流,散发出极其浓重的腐败之味。
有如此之多的尸体,才会形成这漫天鬼火的奇景吧。夏观颐心中暗暗惊叹。只是不知道这里的尸体都是何故,又从何而来。
“好……好难闻……我好晕啊……”谷辰泽在夏观颐身后含含糊糊地说道,好像此时,他还没有睁开眼睛。
那熔浆道延伸至尸山底部,已经无路可走,夏观颐只得爬上边沿之处,谷辰泽这时居然还闭着眼睛,就扯着他不松手,夏观颐叹了口气,将他拉了上来,又让他抱着自己的腰。
尔后他拼命回忆地图,心道若这条道碰不到姜景士他们,那么只能再去另外一条熔浆道找一下了,可是,就当他还在费力思考的时候,忽然,一声清脆的什么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咣”……“咣当”!
有个什么东西从尸山之上翻滚蹦下来,居然直接滚到了夏观颐的脚边。
夏观颐本能地往后跳了一步,再看那东西,却是一个长长的金属的棒状物。他蹲下身子,再探头去看。发现这是一个剑柄,上面的剑折断了半截,还沾着斑驳的血迹。
他顿时心中一沉,尔后心脏狂跳起来,因为这剑……看起来,像是玄天派道士的剑柄。
忽然,上方之处又传来了什么啃食之声,他忙猛地一抬头,只见那尸山之上方有一个像鹿一样野兽的影子,却将头埋在尸山之中,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啃肉之声。夏观颐长大嘴巴看着,正想再退,却一眼扫到了那个野兽的头埋之处,向下垂下一只死人的手,看这血迹斑斑残破的袖子,不正是玄天派的装束吗!
夏观颐浑身汗毛收紧,连呼吸都停了下来,想退到黑暗之处,可就在此时,谷辰泽却刚好睁开眼睛,毫无悬念地,他发出了巨大的惨叫之声。
而那个野兽,应声抬头,向他们这边望去!
夏观颐全身肌肉紧绷,本以为又要大战一场了,却忽然发现那个野兽探头探脑地看了他们两眼,居然往尸山更高处蹦去,真的跟鹿一样,胆小地逃走了。
“救命啊……救命啊!”谷辰泽闭着眼睛在原地瞎喊。
夏观颐此时,蹲下去拿起了那断了的剑柄在手中,细细查看。这剑果然是玄天派道士的剑,上面用篆体刻着“玄天”二字。夏观颐心中暗叫不好,说明他们的队伍已经被什么东西袭击了,有了牺牲者。
他再抬头看尸山之上的那具尸体,想要去查看。可是要徒手爬这尸体堆积的山又谈何容易,夏观颐刚走进了几步,便被那尸臭熏的眼泪直流,可是他心中另外一个声音却在催促他尽快找到姜景士他们,他不得不去看看那具尸体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于是他便一鼓作气向前了几步,到达了尸山的边缘之处,尔后,他抬起脚试着踩着尸山上的尸体向上爬去。
他强迫自己避开眼睛,不去多看身边的尸体,那脚下踩得坑坑洼洼,时硬时软,湿湿黏黏,更不要提那腐气熏天了,夏观颐却一心向着那上方的尸体,没有停步。
好不容易,他勉强爬到一个地方,站在下方,那尸体的位置正在他的胸口之处,他一只手扶住山上突出来的一块白骨,一只手捂住鼻子,去观察那具尸体。
只见这个尸体是残缺了一半,只剩下了半个身子和头部。那头部已经被啃得血肉模糊,想就是刚才那个鹿一样的野兽吃的。但是看身体上的伤口,却不像是被猛兽袭击所致,因为特别齐整,像是什么大刀之类的一下切下,或是重墙压下,才能切得如此。夏观颐思考着,猜测他是碰到了什么机关之类的,才会形成如此的伤口。
但是为什么这个尸体会在这尸山之上呢?
他还在想着,却见听上方山上似乎又有响动之声,好像是鹿一样在跳来跳去,不单是一只。他便又向上爬去,刚才那个野兽见他就跑,也让他稍微胆子大了一些。
又向上爬了一点,稍稍才有一个平坦之处,此处往上依然看不见顶,但是却已经可以看见另一边尸骸延伸之处,直至黑暗之中。
他借着漂浮的鬼火之光向另一边的下面望去,仔细瞧时却见那尸堆之中,起码有好几十只这种跳跃的鹿一样的野兽在吃着尸体,而更远之处,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这种兽拖着尸体,往尸山方向来。
夏观颐盯着一直看,眼见它将一具残缺的尸体从远处叼着,吃力地走过来,走到尸山的边沿,它便更加用力地将尸体拖拽到山上,一瘸一拐地爬着山,距离夏观颐越来越近。
夏观颐看的脊背发凉,因为这具尸体之上,又是裹着残破的玄天派的道袍!
本来,他若是在平时见了这种惨状,恐怕会吓得失魂落魄,可是自从进了昆仑丘这一路,也算是见了不少“非人间”的事物了,尤其是现在还站在尸山之上,恐怕反复刺激之后精神反而变得麻木了起来,他竟然也快无感了。
他抬眼望去,地下刚刚拖拽过的地方留着浅浅的血痕,断断续续地延伸至远处黑洞洞地看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这种野兽是将尸体从远处拖到这个尸山之处的。
那么也就是说,他应该往那个方向找。夏观颐盯紧了远处。
此时,谷辰泽睁开眼睛,发现寻夏观颐不见,带着哭腔在尸山下喊着:“夏兄弟!……夏兄弟啊!”
夏观颐低头望着他,见他孤零零又极度害怕的样子,居然心中产生了一丝怜悯,便在山上喊道:“我在这里!”
谷辰泽忙抬头去往,估计是之前都没有好好看这个尸山的样子,他的视线充满着恐惧,上下扫视了一圈才看到尸堆之中站立的夏观颐。
“夏兄弟!你……你爬那么高干嘛!”谷辰泽大惊道。
夏观颐指了指远处,道:“我要往那边去看看,你要么呆在这,要么爬上来一起。”言毕,他都没等谷辰泽反应,便往所指的方向去了。
现在,他需要再顺着那边的坡下山,这下尸山比上山要恶心百倍,因为他一个没踩实,居然滑倒在地,而后由于尸水之故,向下滚了好几下,才勉强又刹住,惊得那尸堆中的鹿状野兽见他都蹦跳着四散逃开了去。他勉强再站起来时,身上已经沾上了不少污秽。
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咬了咬牙,一口气冲下山去,直接往那黑暗之处跑。
“夏兄弟!等我!”他身后传来了谷辰泽的叫喊声。
他一回头,居然看见他也正在从尸山上往下滑,动作笨拙,却努力加快脚步,不敢看却又不得不看,眯着眼睛往下踩,样子却是有些滑稽。也不知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爬山,夏观颐便站在原地等了一等,让他跟上来。
谷辰泽小跑得气喘吁吁,终于跑到了他的身边。
“把火折子点起来。”夏观颐对他道,他看着远处的渐渐延伸的黑暗,知道没有了鬼火照明,恐怕还得需要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