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无妨。”陈同林道。
夏观颐点点头,道:“我们夏家观人命造、预测事情,不读八字,不做占卜,是从时辰推移和周围万物变化的趋势推理出来的。而且我太爷爷神技便是可以隔空断物,就是他从未去过某个地方,但是他就能知道那个地方会有什么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如果这个人……”
说道此处,谷辰源终于忍不住打断他,骂道:“一派胡言。”
可是当他话音落下,却发现在场的无论是姜景士还是陈同林,都紧闭双唇不语,不禁心中奇怪。在他看来,如此的占卜方式闻所未闻,狗屁不通,不知为何众人还能有心思听下去。
夏观颐倒也不急,继续解释道:“夏家观人命造不用知道生辰八字,只凭当时的时辰和此人外貌、方位等线索,便能算得八九不离十;如果要推测事情,那就难一些,但是方法也是不做占卜,不问当事人,亦是看现点时辰和四方聚物的线索,做出预测。推测的事情时点越近,测得就越准。”
谷辰源冷笑道:“何为‘四方聚物的线索’?你身边人、物、事线索千千万,你知道该看哪个不该看哪个?’”
姜景士却深有体会,只转头对谷辰源道:“所以这是夏家独门之技,我姜景士和他们结交了大半辈子也并未弄懂,并不知道他们如何筛选有用之线索,但是,这种技法却是真有。”
“那你现在给我算一个,这黑衣人和地图在何处!”谷辰源大声道,明显是不相信。
夏观颐被他说得脸色一红,姜景士皱眉道:“他刚才都说了,这隔空断物的法子,他太爷爷才会,你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孩!”
谷辰源一脸不悦,却也只得闭口不语。
夏观颐便接着道:“上次在发鸠山各位也都知道,这个黑衣人身形很不寻常,周身流血,力大惊人,隆颀阿姨还猜测他是‘药人’。这样的人,恐怕平时和我们无法接触,也就无法在和我们接触中获得什么线索。所以我猜他也会夏家这一路的隔空测物!通过这种方法推算地图的位置。”
谷辰源道:“你刚刚不是说他不知道地图的位置吗?”
夏观颐解释道:“我说的是‘一开始’不知道。只有我们满足了他‘推测的线索’他才能知道。”
“那他推测的线索是什么?”谷辰源追问道。
夏观颐低头思忖了一下,抬头道:“我们假设这个人抢地图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我们去寻那昆仑……但是其实这个地图,我之前和姜爷爷见到过,还看了很久,这个时候他并未出来阻挠,说明他此时并不知道我们看过……那么他用来推测的线索到底是什么……”说到这里,夏观颐环视了一下四周,停了一下,张口又道:
“恐怕是需要我、姜爷爷、隆颀阿姨和这个陈牛鼻……呃,陈道长四个人聚齐……并且,四人都在向地图的位置去的时候,他才能抓到这个线索,并推测出地图在哪里!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每次抢地图都如此仓皇,一定会和我们起冲突。”
夏观颐说完,屋内一片安静。也许是由于太过不符合常理,旁人亦不知道如何接话才好。过了好一会儿那秦天才道:“所以……这个黑衣人,他为什么要阻挠你们?”
夏观颐此时心思却转向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这个人的确是这样推测出来的,那他用的就是夏家的这一路方法,难不成是自己的家里人?可是家里没有这种变成药人一般的吓人角色啊,而且他们夏家这一路,其实都不太会武艺,更别提能用剑这种兵器用得如此刁钻凶狠了……
隆颀便接秦天的话道:“现在那只鸿鹄已经被我逼退了,那黑衣人在这京城里一时逃不走,千般万般疑问,把他抓来一问便可知了吧。”
秦天道:“我已命捕快们全城搜索了,这把剑……我觉得也甚是蹊跷,你们也来看看。”说着,便从身后拿出了那个黑衣人遗落的剑。
众人便围了上去。
只见这是一把小两尺长的铁制长剑,剑身磨得光滑透亮,仿佛可以映出人影,而那剑柄之上,雕琢着祥云隽岫的图案,流畅自然,美不胜收,做工十分细致,众人看了啧啧称奇。
“这……这真像是仙人用的剑啊!”谷辰源赞叹道。
秦天将这把剑的剑柄朝上,竖起,露出了剑柄的底端。只见底部是一个削平的圆形,上面阴刻了一些横竖纵横的道道,像是字又像是图画。众人都探过头去看,却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陈同林忽然道:“这若是字……是不是和那彰德府池塘下面的字体是一样的!”
夏观颐听此话心中一惊,因为陈同林说此话,说明他也去过了彰德府的池塘下面,并且也见过了那诡异的刻字白玉机关。可再转念一想,他之前就预测到了陈同林迟早会找到那里去,时辰推演并不可逆亦不差二,该发生总会发生。
他便再仔细看那阴刻的图案,的确和那白玉石上刻的文字极为相似,如果真的是那上面的文字,那么看起来这应该是三个字。他还正在想用什么办法能查到这三个字是什么的时候,忽然在一边的姜景士指着其中一个字道:“这字……我……可能认识。”
众人都望向姜景士。
只见姜景士迟疑了一会才道:“这个字,应该是‘昆仑’的‘昆’。”
夏观颐再仔细看那个字,字形是和“昆”的汉字大相径庭的,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联系,但是姜景士能这么说,必定之前有所渊源。
此时姜景士继续说道:“我蓬莱姜氏收藏中有一个西周的拓片孤品,字形和池塘底部那处白玉石上的字极为相似,当初为了解那池塘下的机关之谜,我还四处寻那知识渊博的先生求问此种字迹的渊源都无所获。日后,偶然有一次,我一个外家远亲的小儿在练字,就是那种寻常的一个字写很多种字体的,这个小儿家姓‘昆’,他便一直在写各种变体的昆字,当时我猛然发现他写的一种变体,就拓片上的一个字一模一样……之后我还问过他们家人这种变体是如何知晓的,可是他们家也只说都是祖辈一代一代教着写的,并不知道出自何处。”
姜景士说完又仔细看了那个字,点头道:“错不了。没想到又在此处看到这个字。”
陈同林摸着胡须道:“这姓‘昆’……也是极为少见吧。”
姜景士道:“我为了弄清楚这个字,还查过他们家的姓的起源,却也能追溯到上古时期,上古三帝之一的祝融的后代,的确有一支是这个姓氏。”
夏观颐忽然灵光一闪,道:“那难道上面两个字就是‘昆仑’?”
众人望着那字迟疑中,此字形虽然和汉字大相径庭,但如果依然当做象形文字来理解,的确那个昆字笔画多一些,后面那个字笔画少一些,但也就只能看出这点端倪,无人敢肯定。此时谷辰源道:“昆仑二字大有可能啊,想那昆仑便是道家指引的仙山正途,可不就正好配上这把剑的吗?”
姜景士看了他一眼,道:“那为什么拿这把剑的人不是个彩衣霓裳的仙人,却是个那样骇人的药人。”
在姜景士看来,“昆仑”二字绝非一般道家理解中的仙山正道的好词,这正是源于年轻之时与夏家去昆仑山的经历。
他接着道:“而且我们要去寻那昆仑,可这有一个拿着‘昆仑’二字剑的人反复阻挠,拼命不让我们去找……”
姜景士说到此处便收住,不再说。
“罢了,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秦天叹了口气道:“我把这剑送到造办处问一问工艺,看看是否再能寻得什么线索罢!”
之后便再无进展,众人也都无奈,只能等那秦天手下捕快寻访的消息,夏观颐一行也只能先离开谷宅再做打算。
走出谷宅时日头将落,隆颀却道要与秦天一起去寻那黑衣人的线索,此时谷辰泽也从府中奔了出来,虽然伤势未愈,看起来有些虚弱,却也坚持要跟着二人走,怎么劝也不听,众人便由着他了。
夏观颐又何尝不想跟着,只是此刻他感到自己浑身如同抽空了一般无力,再加上那伤势,他几乎又要站立不住,完全是被姜景士托着才上了马车。他寻昆仑这一路,波折不断,此时的他真切地感觉到他在彰德城从未感受到的,那便是“心力交瘁”四个字。
马车里一行人回到玉虚观之后,姜景士只让他好好休息,别再多想这些事情,把伤养好了才是正事。他亦不在多说话,胡乱吃了些东西,便回屋躺着休息去了。
虽然身心俱疲,可他那头脑里却一直在想各处的端倪和联系,兴奋不已,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才沉沉入睡,可是就在他刚睡熟没多久,忽然就被猛烈的撞击门的声音给惊醒,吓得他心脏砰砰乱跳。
尔后他就见姜景士冲到了他的床前,操着沙哑的声音冲着他喊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