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观颐?”许久许久,姜景士才试探着轻声问道。
“姜爷爷!是我,是我!”夏观颐喊道,他双手扶着他的面颊,贴近他的脸,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忽然间,姜景士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抱得异常紧,他感到肋骨都被勒得生疼,几乎无法呼吸。
可是他心中却甚是兴奋与喜悦。他刚刚每一刻都在担心是否自己可以及时救得姜景士,时常便会冒出再也找不到他、或者找到了只是一具尸体的想法,而现在,他竟成功地找到了活着的姜景士,忽然觉得这一路的恐惧与辛苦都得偿所愿,想到此处,他竟要落泪,忙将头埋进姜景士的胸中,不想让人看见。
祖孙俩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姜景士才慢慢放开。他们见四周的道士们亦都清醒了过来,拍着脑袋四处张望。
“观颐……你,你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姜景士依然面带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摸着夏观颐的身上,似乎还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夏观颐却看见姜景士身上已有多处血迹斑驳,手也有烧伤的痕迹,想是进入归虚门这一路磨难必不少,便道:“姜爷爷,我们先从这里出去!我知道路!”说罢便站了起来。
此时,贺渡尘跑过来猛地一下子掐住他的肩膀喊道:“小子!你,你说……你说你知道路是吗!”
夏观颐见他双目圆瞪,充满血丝,表情扭曲,狠狠地一转肩膀,甩开他的手,并未答他。
那贺渡尘执起手中剑指着姜景士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你不是说这里面没有路吗!我看你就是想害死我们!”
他居然举剑就要刺向姜景士,夏观颐忙抬手摁下他的剑锋,那贺渡尘一收剑,喊着:“我现在就劈了你!”忽然又提剑再刺。
这时“噹”地一声,他的剑被挡下,陈同林面色阴沉地站在他与姜景士之间,沙哑着声音道:“能出去先出去!其他的都再说!”
贺渡尘这才冷静了一些,慢慢放下剑,可一双血红的眼睛依然扫视着姜景士与夏观颐二人。夏观颐忙挡在姜景士前面,防止他再度攻击。
此时再看这些人,同行的八个道士已经只剩下四人,各个都衣衫褴褛,惊魂未定,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陈同林缓缓放下剑,对夏观颐道:“小兄弟,你说,如何能出得去。”
夏观颐见他态度尚可,便道:“这个地方叫做归虚道,本来就是没有出路要把你们困死在这里的!如今你们只有跟着我,否则就在此地等死吧!”
陈同林点头道:“那你便带路吧!”
夏观颐指了指贺渡尘对陈同林道:“看好那条疯狗!”
“你说什么!”贺渡尘大吼,陈同林举起剑,将他挡在夏观颐三尺之外,道:“先出去!莫要再多生枝节了!”
于是一行人情绪稳定之后稍微原地休整了一下,谷辰泽由于好奇,便问道士趴在那圆洞处看到了什么,为何无法自拔。
道士们回答皆是看到了重要的人在水下招手的幻象,有的是哪位姑娘,有的是早逝的老子娘。但是境地却都不同,有人说的是周围风和日丽宛若仙境想赶紧投入亲人怀抱,有人却道周遭水深火热,想赶紧去救人。
“恐怕一切皆出于读心之术。”陈同林若有所思道:“也不知是什么人在此设了如此邪术。”
夏观颐想到那水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雾,恐怕就是由此才会出现幻象蜃楼,但却要说是人设的,恐怕凡人是真的没有这么大本事的,自从进了昆仑虚,他已经默认此地是神迹了。他又转头看了看姜景士,忽然有个念头,姜爷爷那个时候看到了谁呢?却未说出口。
姜景士见说到这个话题夏观颐回头看着自己,心领神会,便一边收拾包袱一边回答了他一句:“你爷爷。”却也没细说见到了如何的场景。
众人收好东西便举着火把跟着夏观颐往下层走,此时,夏观颐又拿起了剑防身。可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担忧,因为他忽然想起,刚刚谷辰泽是不是踩下去一个叫做“冥灯”的机关。他当时急着开这个大石门,忘记复原了,不知会遇上什么,但是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很快,众人便走到了青石之处,看见青石已经复位,留出了通道,众人松了一口气,便小心地跨过那地上的残骸,走了出去。
此时,夏观颐忽然一愣,面前本应该是漆黑的地方忽然地面银白透蓝,草木山石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那光线不知从哪发出来的,看着这眼前诡谲万分。
他再一抬头,才发现,远处大概几丈远的地方,洞顶之上大概距离地面五六尺处,挂着一个巨大的似是金属细条的圆灯,里面有一簇火幽幽地发出蓝色的光芒,简直和刚才在尸山附近看到的鬼火一模一样,这个却是一个特大号的。
“此地有古怪!大家务必小心!”夏观颐提醒道。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皆吓得只是站在原地不敢向前去。
夏观颐此时还想着,若能找到那个机关,复原了是不是就会解除。于是他想了想那个机关的位置,便要冲过去查看,姜景士一把拉住问他要去哪里。
“这个有机关的!我试试看解开!”夏观颐道。姜景士这才迟疑着松开了手,道:“务必小心!”
夏观颐便拿着剑小步向自己记忆中的位置跑去,可是当他一脚迈进那幽蓝的光芒照射的区域,猛然感觉眼前一闪白,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暗叫不好,忙闭上眼睛,接着抬手挡住眼前。
此时,他忽然身体开始失重,一下子就急速跌落了下去,他吓得又睁开了眼睛,只能看见身边幽蓝溢彩的光线涌动,不知道自己要掉落何处。
他几次试图在空中挣扎,却徒劳无功,就在他焦急之时,忽然“砰”地一下,他背朝下撞击到了地面,背心一下传来剧痛,在他身上放肆地扩散开来。他本能地蜷成一团,紧闭双目。
黑暗中,他感觉周身疼痛渐渐消散,此时,他眼前一亮,又睁开了眼睛,此次却是可以捕捉到真实影像了,自己好像是趴在一个平整的地上,这个地似乎是汉白玉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字,他就扫了两眼距离比较近的,发现还是那种诡异的文字,现在他却是能看懂的,这地上刻的就是天干地支那一共二十二个字,不知道是以什么规则排列的,紧密地挤在一起。他想要撑起来再看看远处的,忽然,他发现自己没办法控制身体!
那种感觉就像是只有一个意识在脑海中,自己却无法控制任何动作。甚至他发现,眼睛睁开、闭上也不是他意志控制的,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他就像是一个禁锢在了别人身体里面的灵魂一样!
此时,忽然“嘭”地一声,一只血淋淋的巨爪砸在了他的眼前,他还没来得及惊吓,就感到眼前一飘,忽然腾空,再定睛往下一看,居然是一个白瞳、利齿的满身是血像是被拨了皮的怪物,扼着“自己”的咽喉把自己举高了,从有限的视线中,还能看到“自己”穿着白色的丝质长袍,下摆在微风之下轻轻拂动,居然折射出流光溢彩,甚是好看,可是这长袍之上,却流着两道血迹,还在往下缓缓滴血。
此时,夏观颐感觉到被扼住的这个“自己”发出了低沉沙哑的呻吟,似乎很痛苦,可是实际上自己却未感觉到任何不适,就像是一个第一视角的旁观者一般,只能看着这一幕。
那怪物獠牙如锯,瞪着白瞳,歪着头看着“自己”,这时,忽然从远处“唰”地飞来一个人,“砰”地一声轻微的响动,在那个怪物身后站定。
夏观颐觉得此时若不是无法控制身体,恐怕自己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他真真正正地看见了能飞的神仙!只是这个飞的样子比他想象得要快很多,几乎就是“唰”地一下就飞了过来,他原来还以为以为神仙是架着祥云慢悠悠地飞的呢。
他再通过“自己”的视线观察这个人,只见此人着一般的麻布衣杉,内衫是深紫色,外衣是亚麻色对襟长衫。头发散乱,站姿也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由于“自己”好像很痛苦,所以眼前也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那个人。这人也与他心中神仙的形象大相径庭。
可是此时,这个“自己”却喊了起来:“鸿渐!……鸿……鸿渐!”声音甚是嘶哑,似乎在那怪兽的利爪之下,他是用了相当大的气力才喊出来,仿若垂死挣扎。
“你……你……你要做,做什么……”“自己”的声音忽然透着极度惊恐。
怪兽后面那人只轻声说了两个字:“炼丹。”
说罢,忽然抬起手,一道黑雾向“自己”席卷而来,接着,夏观颐听见“自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之声,眼前渐渐模糊,最终变为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