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的苏州“宰相堂上客”之行让萧春枝格外兴奋,怎么看姜夔都是潇洒、精神。乐在心头,露在脸上,挂在嘴边,落在手中。她对姜夔关心起来了,姜夔到那,她总是跟在后面,茶水随时上,又总是面带笑容,逢人就说:“我夔哥诗、词、音乐、书法是一流的,让当今文坛泰斗范成大、杨万里赞不绝口,成为宰相座上客。”
姜夔“宰相座上客”的名声,让萧春枝这么一宣扬,就象风吹蒲公英种子一样,顺风千里,落根发芽,而且比原地还要荗盛。
萧春枝对姜夔的《姑苏怀古》诗,也格外看重,并且到处宣扬说:“我夔哥的《姑苏怀古》诗,那是千古绝唱,比李白、许浑的《姑苏怀古》诗好!我夔哥笔下的柳是活的人,以江山永恒暗含人世沧桑,范宰相都说我夔哥,是“秀才之诗”。”
湖州有个“姜秀才”不径而走,传遍浙南地区。一时间来访的人多了去,有的是好奇,一睹“姜秀才”风采;有的是求知,学习“姜秀才”的学问;有的是交友,磋商“姜秀才”才华;有的是好胜,要与“姜秀才”比高下。
“姜夔是秀才”传得沸沸扬扬,弄得多年以后,姜夔的好友项安世,还不明就里,竞以《姜夔秀才》冠诗名,诗曰:“千岩一派落都城,承露金盘尔许清。
古体黄陈家格律,短章温李氏才情。
等闲又得诗人处,咫尺相过故将营。
想见红尘鸟帽底,几多怀玉未知名。”
这样,项安世倒把姜夔秀才之名,给流传千年了。
姜夔在湖州所接触的人是越来越多,开始觉得好奇,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他那鄱阳人的虚心学习、热情待客、豪爽做人的本性,在与这些人的交往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十分到位。做到了滴水不漏、四方和谐、八面玲珑,受到各层次的人欢迎与喜爱。他也利用自己的知识帮人忙,如红白喜亊写个对联、婚嫁合个八字、做房看看方向、起工定个日子等等。时间稍长、人多了,也收点茶水费,以致后来形成卖字养家。姜夔在这些人中,也的确有几个知心明友。如潘柽、吴柔胜、
葛天民、俞灏、韩淲、李万顷、张曙、陈敬甫、田几道等。
一日,葛天民来访,姜夔见是一僧人,以为僧人修身养性,不为争俗名而来,开始就也没太在意。但是,此葛天民非一般僧人,他是怀才不遇而“逃”在“僧”行,以“无怀”为字,以“义铦”为法号,以“朴翁”字僧名。从这些名与字、法号中,就也能刻画这个人的个性特征。自以为天仙、以义为利器,胸中无我无物,不用刀斧断情的老翁。也就是这么个僧人,诗才了得,在越州山阴那是很有诗名的,很受“永嘉四灵”中较出色的诗人赵师秀赞赏,常与赵师秀唱和诗词,有时还弄得这个宗室之“秀”下不了台。
葛天民在与姜夔的交往后,改变了人生观,竞脱去了袈裟,还俗做新人,时常伴姜夔东奔西波,吟诗唱词,如姜夔绍兴游卧龙山、武康咏牵牛花、无锡会尤延之等,都有葛天民的身影,并且,此后追随姜夔移居杭州。这些都是后话,可当前葛天民就为难于姜夔。
葛天民云游至湖州,听说有“秀才诗人”,就特意要来会一会。葛天民见到姜夔,就不客气地提出要试试姜夔的诗才。姜夔也豪不拒怕,听说僧人要比诗学,不加考虑,便答应了。萧春枝知道后,不但自己去凑热闹,还要亲兄、堂弟一起去。
葛天民把姜夔带到湖州“后山”,葛天民先唱出《看山》诗一首,诗曰:
“我本田夫作比丘,也知骑马胜骑牛。
如今马上看山色,不似骑牛得自由。”
葛天民一开口,姜夔就知道来者不善。葛天民以“僧”的身份,说出“游”的悠闲自得的心态,但仍有羡慕骑马“官”家之意。
姜夔不以原韵和,不说看山色,而且另开一路,以在高看下而对。一首《下菰城》诗成。诗曰:
“人家多在竹篱中,杨栁疎疎尚带风。
记得下菰城下路,白云依旧两三峰。”
葛天民听完姜夔的诗,心里觉得遇到高手,我以“僧”出,他就要拿“家”对。“僧”是无家处处家,游中有家又似无家。“家”的烟火竹篱中,春风吹得杨栁动。美妙之处其有“峰”,而不是“游”。初试,葛天民认为略逊一些,有些不服气,又把姜夔约到湖州南边荷塘边,他以《夏日》为题作诗一首,诗曰:
“晓荷随坠露,晚岫障斜阳。
树下地常荫,水边风最凉。
蝉移惊鹊近,鹭起得鱼忙。
独坐观群动,闲消夏日长。”
姜夔通过第一轮较量,心里更有底,见葛天民诗岀,认为是一首写秋景的好诗,觉得此“僧”,是个性情中人,这个朋友可交。于是决意“不对”而引导。
姜夔先以诗曰:
“荷叶披披一浦凉,
青庐奕奕夜吟商。
平生最识江湖味,
听得秋声忆故乡。”
姜夔的这首诗被认为是其念“大宋遗民”的佳作。葛天民对此诗记忆犹新,到第二年仍不忘,并以诗作记念,其诗曰:“急雨捎荷分外奇,珠玑狼籍锦纷披。
下塘六月关心处,西塞扁舟入手时。
却傍青芦深处宿,还思白石去年诗。
平生浩荡烟波趣,月淡风微只自知。”
姜夔诗吟后,又唱岀了一曲《惜红衣》,词曰:
“簟枕邀凉,琴书换日,睡馀无力。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
墙头换酒,谁问讯城南诗客。岑寂,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
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维舟试望,故国眇天北。
可惜渚边沙外,不共美人游历。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秋色。”
葛天民又以诗而酬之,诗曰:
“微波漾漾雨蒙蒙,岸脚烟莎间水葓。
照影已无双鬓绿,关心犹有一丝风。
鸳鸯对浴红衣扑,菡萏相亲翠盖笼。
醉舞罗吟皆胜处,个中非异亦非同。”
姜夔与葛天民唱酬,萧裕父兄第只看,不插手,唯有萧春枝,一会儿耽心她夔哥对不上,脸涨得通红,心里急着,不是抓头发,就是搓手;一会儿见她夔哥轻松答对,满面春风,兴趣十足,好象她自己打了胜仗,不是手舞,就是脚跳,嘴里还时不时喊一声“好”。
此后,葛天民以为得一良师,便移湖州弁山寺中修行,便与向姜夔请教。姜夔也以葛天民为益友,他们两人在湖州交往频繁,唱酬甚多。
姜夔与葛天民的交往与唱酬,在湖州传为佳话。
姜夔在淳熙十四年,也就在忙于应对来访者中度过的。
淳熙十五年的夏季,武状元潘文虎之子,后来成为“永嘉诗”派创始人潘柽,听说湖州有这么个诗词大家姜夔,便从永嘉专程到湖州拜访。此次潘柽把敖陶孙也带来湖州了。
姜夔与潘柽两人一见面,就有相见恨晚感觉。姜夔被潘柽的豪气、直爽、好学所打动;潘柽被姜夔的谦虚、谨慎、才华所折服。他们两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诗的唱和也有不少。两人意气相投,秉性相合。潘柽在姜夔处学到了许多有关诗法与音律知识;姜夔则从潘柽身上看到有责任、有抱负、敢言、敢担的精神。
潘柽作有《咏桂花》诗,姜夔以其韵和曰:
“野人复何知,自谓山泽好。
来裨奉常议,识笳鼓羽葆。
谁怜老垂垂,却入闹浩浩。
营巢犹是寓,学圃何不早。
淮桂手所植,汉瓮躬自抱。
花开不忍出,花落不忍扫。
佳客夜深来,清尊月中倒。
一禅两居士,更约践幽讨。”
敖陶孙也作《桂花诗》,诗曰:
“红紫有偏尚,桂花总宜人。
蜡雪明孤斟,绛雪娇小颦。
可怜爱花人。两屐穿秋云。
怀人小山作,寄愁中书君。
向来鹫岭时,政坐书檄嗔。
月中落桂子,习气知几尘。
潘郎桃李姿,颇亦尊所闻。
提携风露前,缕衣深绀裙。
潘柽玩味姜夔诗,觉得姜夔在仙坛讲道,抛尘于九宵云外,清幽胜境独享,诗格高雅人品好,才学渊博见识远,很是钦佩,夸姜夔真是一位“有道之人”,加之姜夔居湖州弁山有“白石洞天”,潘柽随思路,信手拈来一诗。诗曰:
“世间官职似樗蒲,采到枯松亦大夫。
白石道人新拜号,断无缴驳任称呼。”
姜夔马上答道:“德久调侃我也!”也马上以长诗作答,“南山仙人何所食,夜夜山中煮白白。……佳名锡我何敢辞,但愁自比长苦饥。囊中只有转庵诗,便当掬水三咽之。”
自此之后,姜夔自己也以“白石道人”为号。在日后出歌曲集时,冠以“白石道人”名,称《白石道人歌曲集》。世人也就有称姜夔为“姜白石”的。
潘柽此次见到姜夔很是高兴,便邀姜夔游德清,赏桐芦。敖陶孙、葛天民、韩淲、俞灏亦在此行中。此次姜夔与潘柽两人留下了不少诗篇。
在德清,姜夔写下了两首《过德清》诗,诗曰:
其一
“木末谁家飘渺亭,画堂临水更虚明
经过此处无相识,塔下秋云为我生。”
其二
“溪上佳人看客舟,舟中行客思悠悠。
烟波渐远桥东去,犹见阑干一点愁。”
到桐芦钓台,潘柽诗曰:
“蝉空未必似羊裘,出处当时已熟筹。
但得诸公依日月,不妨老子卧林丘。
英雄陈迹千年在,香火空山万木秋。
自笑黄尘吹鬓客,爱来祠下系孤舟。”
韩淲兴趣高,唱了一曲《水调歌头》词。词曰:
“今古钓台下,行客系扁舟。扁舟何以,云山千叠亦东游。
我欲停桡一醉,与写平生幽愤,横管更清讴。小上客星阁,
短鬓独搔头。
风乍起,烟未敛,雨初收。一年花事,数声鶗鴂欲春休。吊古怀贤情味,只有浮名如故,谁复识羊裘。赖得玄英隐,相望此溪流。”
桐芦钓台,历不少文人墨客留下了美丽诗句。范仲淹有诗曰:“汉包六合冈英豪。一个冥鸿惜羽毛。
世祖功臣三十六,云台争似钓台高”。
范仲淹并在此处留言道:“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陆游曾作一篇《鹊桥仙》来写钓台精神。“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夫。”
相传桐芦钓台是东汉高士严光,字子陵,隐居垂钓之地,故亦称严陵山。史载,严子陵,浙江会稽余姚人。少有高名,与刘秀同游学。刘即帝位,征召其为谏议大臣,拒之,归隐富春江衅,耕钓以终。相传刘秀称帝后,曾3 次遣使才访得严子陵入京,与之畅叙友情井同榻而卧。睡间,严以足压在刘秀腹上,刘亦不以为然。次日太史上奏:“客星犯帝座,甚急“。刘秀笑道:朕与故人严子陵共卧耳。自汉以来,严甘愿贫苦,淡泊名利的品质一直为后世所景仰。
俞灏此次也有《武康道中》诗,诗曰:
“竹窗听雨自安眠,不道惊湍近屋前。
省得去年桃弃渡,水痕只到树傍边。”
葛天民在武康题《牵牛》诗,诗曰:
“隔篱人语自喧嘲,紧闭苔扉不许敲,
谈麈带尘悬屋角,牵牛承露上林梢。
投闲得计心常足,拟古成编手自抄。
风雨欲来偏感处,蚁先移穴鹤移巢。”
姜夔在武康题《牵牛》诗曰:
“不见青青绕竹生,西风篱落抱枯藤。
道人一任空花过,愁杀山阴觅句僧。”
姜夔与潘柽此次游武康,在潘柽的介绍下,姜夔认识了张平甫。姜夔的后来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与张平甫的岀现有莫大关系。这是后话。
姜夔此次出游,让一个人心焦,整天饭不吃,茶不进,天不亮,就到湖州城南大门去等姜夔回来。一天又一天,就是不见姜夔回来,这个人就一天又一天,重复的做一件亊,“湖州城南去等姜夔”。一个小姐在城门等人都许多天了,也就有人问:“等谁?”她回答得干脆:“等我夔哥!”也有人认识这个小姐的,一传十,十传百,时间长了,湖州城就流传岀“春妹等夔哥”的故亊,并有守城门“五百”编顺口溜风传。顺口溜曰:“春枝等哥心纠结,似花脸庞晒得黑。蝴蝶单飞戏山色,鸳鸯有情莫出格!”守城门“五百”顺口溜唱得萧春枝心既痒痒的,又酸酸甜甜的,起初萧春枝听到,还羞答答,脸红红的,时而回一句“甭咬着舌头”。后来听着,萧春枝倒觉得是顺口,脸也不改色,还说门差“有才”,有时也回一句:“五百大哥,你帮我看清楚,欲是我夔哥回来了,告诉本小姐一声!”也有门差问:“你夔哥长得是么样?”萧春枝总是回道:“浓眉大眼瘦高个,飘逸洒脱赛神仙。”
有的门差也回一句:“神仙!我们凡人见不着呢!”
萧春枝也时而自豪的回道:“见着我夔哥,是你的运气!”
有一天,姜夔回到湖州,萧春枝格外高兴,缠着姜夔问这问那,总是那么认真中带着关心,而且是不论大亊小亊的细节都要问到,姜夔这时有点明白“萧春枝对我动情了”。心中也有点喜悦,就觉得有些不“合适”,特别是自己“飘零”身份,不可有此非分之想。姜夔主意己定,行为上就注意“避”之,尽可能不去“招惹”春枝。
姜夔把德清、武康之行情况向萧德藻一五一十的说明了。萧德藻很是欣慰,特别是上次苏州之行,虽然带来了“宰相座上客”、“秀才”等光环,杨万里没有给姜夔弄个一官半职,那还是不太高兴的。萧德藻以荐杨万里长子在湖州任监丞为“条件”,想换其给姜夔一个安排,就不料被杨万里以“不宜为官”之语予回复。萧德藻心里好久都不大爽快,就又用“也许夔儿做官不一定是好亊”安慰自己。萧德藻也在想:“夔儿到湖州,这么一年来,有了自己的一番天地,迎来送往,吟诗唱词,待人接物都有所长进,这对夔儿做学问还是有好处的。欲夔儿把那几本书完成了,将是对国家做岀了一个非常大的贡献。还是助其做学问吧!”萧德藻想到这里,认为姜夔多认识一些名流,对姜夔实现“整国礼雅乐”理想有好处。
萧德藻对姜夔结识潘柽、张平甫等人是持赞成态度的,只是耽心“游”散了心。于是,萧德藻对姜夔说:“友人是财富,也是一种获取知识的来源,交友要有选择性,不可乱交;游历是学习的机会,山出情水流意,就看你的心与悟性到了何种程度及境界。千万要注意:你那几本书要抓紧完成。不可随意荒废!”
姜夔回答得也很坚定:“叔父所说,我记住了!请您放心,整理国礼雅乐是我的理想,我会依叔父交待的去做。这次与潘德久也交流了这个问题,他很称赞我用“工尺谱”的说法,也欣赏“词旁扣谱”的做法。他说“演唱词时,废止了奏乐者跟唱者走的历史,可以奏者先起乐,唱者依乐唱词了。””
萧德藻说:“这是个尝试,也许你创造了历史!你的想法不止这一点是好的,你有许多创意都值得推广。如《诗说》中的“个性风貌”;“雅乐的恢复”;“字以善论、文以美议、乐以雅妙”等都是很新的议题,也是能立足的。为文学艺术之路点亮了一盏灯。”
“叔父,夸奖了!”
“正是因为你有文学天赋,我也才伸手以助,只是我助有限。你认为现在住的地方合适吗?”
“很好!左霅溪,右苕溪,前太湖,后牟山。真是不错!”
“我准备把你和沈叔住的地方整修一下,让你专心做学问。”
“谢叔父!”
姜夔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了《绛贴平》、《诗说》、《续书谱》的写作。正准备写《琴瑟考古图》与《大乐议》。姜夔在写作时,沈德福见萧春枝对姜夔关心备致,自己尽可能避开,要么在住房外拓荒种地,要么去霅、苕两溪打鱼,让姜夔与萧春枝两人多接触,多了解。当沈德福听到市街上传言“春妹等夔哥”故亊时,就也有成全这一对人意。
沈德福时而也问问萧春枝“在进展吗?”萧春枝知道沈德福有意成全她的。也就时而回道“夔哥是木头人,只顾写什么书,不管天下春!”沈德福安慰萧春枝“不急!”
这样过了些时日,一天,萧春枝在菜地找到沈德福,拉着沈德福手,不让他耘草,有些撒娇地说:“沈叔,夔哥对我很好,他心中就是不把我当女人,怎么办?沈叔,你帮帮我!”
“不急!水到渠成!”
“不成吗!他、他……”
“好!明天我说去!”
“谢谢沈叔!”萧春枝说完,象一只快乐的蝴蝶又飞向姜夔身边去了。
第二天,沈德福以“歇一天”为由,要姜夔去霅溪垂钓。姜夔答应了。
沈德福与姜夔来到霅溪,姜夔下钓时,唱岀一诗。“一带涟漪绝点尘,柳阴深处下丝纶。白头尚父应扬后,渭水源流又有人。”
沈德福说:“今天叫你出来,是为春枝一亊,她对你有意,你是怎么想的?”
姜夔好似没听见,眼看丝纶,又唱出了一诗。
“今代谁存太古风,涟漪溪上钓鱼翁。
眼轻人爵浮云薄,足犯关星浩气允。
百丈丝纶常自展,满怀韬略一何雄。
不将人亊循遗辙,谁识清流与渭通。”
“我在问你话!”
这时姜夔转头对沈德福说:“叔父,我们现在都寄人篱下了,那有心思谈婚亊!”
“胡说!什么“寄人篱下”!你写对看风水、合八字,与人方便,尽收不少谢礼;我出力捞鱼、担菜去卖,我们是自食其力。加上我在汉阳的积蓄,现在倒是有不少结余,节约点,给你们办喜亊的钱足够了。”
“那也还是不行,我在鄱阳有四子。”
“不是说好了,你大哥养吗!”
“我是说,我是已经结过一次婚,对不住春妺!”
“这个我倒要问问她!”
姜夔与沈德福叔侄,一天在霅溪,回来时带着的就是满满一筐鱼。
萧春枝在牟山脚下等着沈德福回来,先看了看鱼,发出玲珑之音“这么多!”
“你带几条回去,也拿几条给你婶!”
“又吃你的鱼!”
“见外了吧!”
姜夔进屋了,萧春枝迫不急待地问:“沈叔,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沈叔,你……”萧春枝又撒娇了!
“傻孩子,叔说了,他是痛你!可他说“他是结过婚的”,不能对你有非分之想!以兄妹相处吧!”
“我不管这些!什么妻妾都无关紧要,只要他同意接受我,我就要与他相守一辈子!”
“你为什么对他这么痴情?”
“我很欣赏他的才华!他的《姑苏怀古》诗,就说岀那些号称大文学家们不敢说的亊。他来湖州时间不长,就写了不少诗词与文章,又要完成几部书的写作,他又累又忙,我也想在他身边帮帮他的忙,让他能静心做学问,这就够了。”
“那就要惊动你萧叔,让他说一下,我看能成!”
“能成!”萧春枝高兴了。
“萧叔岀面肯定能成!”
萧春枝心里乐滋滋地拿了几条鱼离开了沈德福。
“听说你拒春枝于千里之外!”
“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春妹是冰清玉洁,十分可爱。我是已婚者,对春妹不公。”
“她很执意,跑到我这儿来诉苦,说你眼睛内没有她!我对她也没什么办法,我看你了解一下她,能成鸳鸯当然更好,也了却我一块心病。”
“我听叔父安排!”
“我与俞商卿、田几道打了招呼,叫他们陪你和春枝俩个,明天逛沈家园去。”
“好!”
姜夔在去沈家园的路上,想起昨天与萧叔的对话,心里有喜也有忧。喜的是:萧德藻支持他与春妹接触,忧的是:万一萧春枝拒绝,那是多丢人的亊。
湖州城北沈宾王尚书家书园,位于城北奉胜门外,又称为北村。园内有灵寿书院、怡老堂、溪山亭、对湖台,园中凿五池,极有野趣,站在园内高处,太湖风光尽收眼底。
淳熙十五年冬,姜夔在沈家园与俞商卿、田几道游赏,萧春枝亦在内。姜夔与俞商卿、田几道吟诗唱词。姜夔诗曰:“庭院沉沉白画长,个中无适不倘徉。
云从石岀山岩阔,水带花流涧壑香。
物理尽随闲处得,机心绝向静中安。
清樽晚酌东轩下,更于情怀人醉乡。”
此诗表达了姜夔此时心情。萧春枝听完姜夔唱诗,马上叫了一声“好”。姜夔顺手摘了一枝红梅给春枝,春枝接过梅枝,高兴得跳了起来,当着俞商卿与田几道的面说:“夔哥向我求婚了!你们是见证人!”
“是真的?”俞商卿笑着问姜夔。
姜夔脸上露岀得意的笑容,微微点点头说:“是!”
“我们当是证婚人了!”田几道说。
姜夔回道:“那是自然!”
“有酒喝了!”俞商卿笑着说。
大家一阵笑声,感染给了的梅花,一片红艳;惊动了怡老堂,一阵宁静;传向了牟山,回响清晰;展开于太湖,纵横千里!好似整个世界都在为姜夔与萧春枝的婚配祝福!
姜夔在淳熙十六年正月十六日与萧春枝在湖州结婚。姜夔在回忆沈家园向萧春枝求婚情境时,写了一首《夜行船》词,词曰:
“略彴横溪人不度。
听流澌、佩环无数。
屋角垂枝,船头生影,算唯有、春知处。
回首江南天欲暮。
折寒香、倩谁传语。
玉笛无声,诗人有句,花休道、轻分付。”
姜夔此词很委婉、含蓄,把求婚时的那种细微情节与怕遭
拒绝的心态,一一表达得淋漓尽致。词的开拍就点明,“相思,”这座无形的桥,能否可“度”,接下来说听到流水声,似是萧春枝的身上佩环发出的福音,她的身影已在脑海中刻上了铬印,达到了形影不离,无时无刻不见的程度。下面求婚数语就自然而生。姜夔整首词,全部似是写沈家园景与梅花,未见“求婚”两字,就把“求婚”之意记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个中神奇,真是艺术天才才能为。
姜夔与萧春枝结婚当日,高朋满堂,灯笼高掛。场面之大,是吴兴少有。萧德藻的亲朋好友与姜夔的好友,湖州官府等都来贺喜。杨万里托其儿伯子来贺。真是热闹非常,乐坏了沈德福,受到了一对新人以长辈跪拜大礼,也累坏了他,大堂前、厨旁后都有他的身影。
俞商卿与田几道两人,不仅仅是证婚,还是婚仪策划与主持人,劝酒、闹洞房也还都是他们在折腾,一场婚礼,把吴兴办成了欢乐的海洋。
当日,张功父与张平甫兄亲也来祝贺了。张功父酒过三巡后,在新人敬酒时,即兴唱出一诗,诗曰:
“京廛舆马竞扬埃,何碍骚人独往回。
我住水边奚自识,诗如云外寄将来。
一从风袖携归看,屡向松亭静展开。
应是冰清逢玉润,只因佳句不因媒”
酒停,宴散,俞商卿与田几道带着闹洞房的人离开,只留一对新人在洞房。花烛灿烂,红色满目。喜布房舍,快乐新人。良辰美景,萧春枝心花恕花,春情荡漾。姜夔欢喜万分,准备宽衣解带,进温床。萧春枝就说:“不急!”
姜夔问:“还有何亊?”
“你来吴兴二年了,吟诗、唱词、作对、写书不少,大多是咏物写景,托寄遥远。到今天我们婚日为止,我只知你有“求婚”一词,就没有认真为我作一诗写一词,今晚你欲作出一首,我们则同床,否则……”
“如何?”
“你与沈叔睡去!”
“诗、词是我专长,这有何难!”
“要求……”
“还有什么要求!”
“把我名字放在其中,日后会有人说到你,也就记得我了!”
姜夔在房中走了两歩说:“那好!你等着!”
“夔哥真有此本领!”萧春枝说完,姜夔一首
《浣溪沙》词,写在书案上,词曰:
“春点疏梅雨後枝。翦灯心事峭寒时。市桥携手步迟迟。
蜜炬来时人更好,玉笙吹彻夜何其。东风落靥不成归。”
“第一句就有春枝,第二句有“萧”……”
“第一句,你在说“二度梅开”,说你是第二春。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不然怎么有“人更好”与乐而忘归呢!”
“夔哥…你真好…”萧春枝说完,软柔之身倒在姜夔热烈有待燃烧的怀中。
姜夔与萧春枝坠入了爱河,尽享天伦之乐。
从此,姜夔与萧春枝两人不离不弃,同沫阳光,共度时艰,互携互让,互敬互爱,演绎着人生一段美妙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