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总031刺韩疑案30:太傻
不用敲门,严仲子径自推门而入。聂政酣睡中毫无察觉,严仲子钦佩不已:真是壮士!即将面对万般凶险,毫无所惧!
坐在聂政身边,严仲子看着朦胧的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这混账怎么不去睡觉,想要侵犯我吗?”聂政不耐烦地说。
严仲子见他醒来,实在没有心情和他打趣。
慨叹一声,严仲子缓缓地将他们二人来到战国,最终将要遇到的任务结果全盘托出。
聂政坐起身,诧异地说:“不就是这样吗?还用你说?!”
严仲子哽咽着说:“你姐姐聂荌,”
“聂荌怎么样?!”聂政揪住严仲子的胸襟,怒声逼问。
严仲子猛地记起来,此行只管做任务,对于其他是顾及不了的。
历史自有演进规律,世人无非生生死死。又能怎样?
如果告知聂政其姐亦死,这个明显对聂荌生出眷恋之情,想要照顾她一生的人,若是留下不走咋办?
他不回去,只有个还能领退休金的老母亲;而严仲子若是不能回去,真的是上有老下有小啊。
父母之恩不能再报不说,就是妻子年轻貌美如花,儿子活泼可爱,也是难以割舍的。
21世纪啊,都有选择的自由,谁还总记得旧恩故情?这娘俩要是都转给了别人,严仲子岂不冤屈愤恨死?
严仲子只是不语,聂政一再逼问。
沉思良久,严仲子只得虚与委蛇:“秦会可以照顾好的。”
话一出口,严仲子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为自己的卑鄙怯懦。
聂政顿时放心,再呵斥着说:“滚回去睡觉!我都不怕,你只不过是在这里呆着,害怕什么?我那边身死,你这里必会与我一道转回了!”
严仲子起身施礼后,自去屋中安歇。
辗转发侧,窗栅已透出黎明光亮。雄鸡报晓的高啼声,不断响在各处。
听到院子里已是人声嘈杂,严仲子也只好带着内心的羞惭,穿戴好高尚人的衣冠,迈着方步走出草屋。
一只雄鸡飞到了柿子树杈上,扇动着五彩斑斓的羽毛,向着东方的朝阳引吭高歌。
禽兽尚知向亮而呼!严仲子哀叹一声,暗自惭恨。
聂政大声招呼着众人帮着装载车辆,以便伪装成行商。
聂荌站在人群外,眼神不离聂政分毫。
贾士贞与众人说笑着,再对阳坚大喊:“阳兄弟,没睡好吗?”
阳坚漠然地看看他,再去与众人忙碌。
严仲子看着一院子的壮士们,心中慨叹:为人当如此,有人敬仰,有人惦念。
两辆车子装好了裘皮、麦粟,聂政大笑着邀请众人用朝食。
严仲子端起热粥碗,手里的筷子伸去酱菜碟里,却夹不起来。
聂政笑骂着:“严兄何以慌张至此?我们外出,你须好好照看我阿姊,等郑君来迎娶!若是稍有差池,”
说着,聂政也感到茫然,只好改口:“郑君必不会轻饶你!哈哈,我帮你!”
一大团酱菜放入粥碗,严仲子被粥的热气熏得眼睛湿润,连忙大口吞咽起来。
朝阳已经高悬柿子树梢,聂政将衣服换做胡服的紧身样式后,与聂荌施礼道别。
聂荌眼泪扑簌而落,递来一根木槌:“阿政,这是我救了那人的洗衣木槌。他见此物,必会念及救命之恩,对你会,会更多照顾的。对不对?”
聂政说不出话来,只好接过木槌,用一根麻线拴好系在腰间。
整理好了,他再笑着对聂荌说:“这回好了,像是警察巡逻一样?”
聂荌听不懂弟弟的玩笑话,只是看着雄壮的弟弟流泪,连连点头。
见姐姐好歹挤出笑容,聂政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贾士贞、阳坚已经将牛车赶到道路边,众人围在一起,说长道短,互道珍重。
聂政大步走去,大呼一声:“起行!”
牛车带着“吱嘎”作响的木轮辗动地面的声音,行进在落叶缤纷的道路中。桃树寂寂,柳条干枯,尘土却是飞扬漫天。
聂荌忍不住大喊:“阿政,不去行不行啊?!别去了,我们就守着这个饭铺不好吗?或者我们去种地也好!”
不知道听不听得见,聂政只是脚步略作迟疑,就又大步向前。
严仲子慨然泪下,高声唱着:“斗鸡逐狗兮畅快,击缶狂饮兮豪阔。相知相投兮兄弟,纵横天地兮侠义。”
送行的众人唏嘘不已,齐声跟唱起来。
尘烟中,聂政和贾士贞、阳坚晓行夜宿,已经走了数日。
晚间住宿于乡村野店休歇时,聂政问:“贾兄,还有几日到达?”
贾士贞算了一下说:“大概六百余里,我们日走四五十里,再有十来日也就到了。”
聂政点点头,暗念姐姐聂荌。
贾士贞不禁笑着说:“还在惦念阿姊?放心,都会好的。”
阳坚看了一眼贾士贞,自顾说着:“到了阳翟,如何行事?”
贾士贞低声说:“我们进城前就改做士子打扮,可以随身带剑的。三把剑,都已藏在牛车里了。”
聂政觉得都已妥当,点头说:“如此最好!我们加紧赶路就是!尽快结事,就不会再有乱想了,呵呵。”
贾士贞钦赞不已:“聂兄弟豪勇如此,略无所惧!好,我就明言:此时即将进入十月,孟冬时节,国君会带文武众臣参拜祖庙,祭拜国内名山大川。我们找到机会,只管奋身刺杀韩傀即可!”
聂政连声说好,阳坚默默点头。
睡在床榻,聂政难以入睡,仍是暗念姐姐聂荌,暗祷她一切如愿,必会如愿。
聂政他们出发了数日,严仲子每日里都是煎熬。
严仲子暗念:与聂政结为兄弟,许以重金、恩情往来,无非就是连哄带求地,请他去刺杀自己的政敌罢了。
韩傀死或不死,对于历史发展来讲,又算得了什么?
人生忧多乐少。为什么要拿一己之荣辱耽念,侵害他人的安乐呢?
聂政把聂荌当作娘亲一般看待,这份浓情怎不让人感慨同情?
若是明确告诉聂政,姐姐聂荌也必会死于这场刺杀引起的后续事件中,他还会无所顾忌地前去吗?
肯定不会啊。聂政再是豪阔,也必不会任人欺侮。他怎能放心姐姐孤苦人间?
又更不是孤苦,这个女子是个英烈,是将要与彼此关照疼爱的弟弟,一起死去的!
聂政若是有知,怎会忍心呢?
严仲子时常在院子里不安地踱步,眺看着看不到什么的西南方向的阳翟城。
他忧心忡忡地样子,终于被聂荌察觉。
聂荌趁他又在院内怅然发呆时,猛然近前,拜倒在地:“严君是我弟弟兄长,必不会令他身处危险,对不对?”
受到惊吓而心中震撼的严仲子,不敢再隐瞒。
他眼泪顿时落下,拜在她侧边:“严某无耻卑劣,真的是害了你们姊弟!”
聂荌听了,却没有眼泪流下。
她默默地站起身,点头说:“我懂了。你们这些卑鄙的人,只不过是以虚假恩德,哄骗着我弟弟为你们白白送命罢了。
金子虽然是真的,可是我弟弟从未动用过。你们那些情义却是假的,我弟弟却掏心掏肺地对待你们。我弟弟,对你们何以相信至此?!”
“他太傻了!他太自以为是了!他太过豪侠义气了!”严仲子大哭着说。
诚信大饭铺的众位兄弟走近,呆呆地旁观着。
聂荌大唾一声后,喝骂:“他豪侠义气有错了吗?!被你们这样愚哄,你们恐怕只有沾沾自喜!不是他傻,不是他自以为是,是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行为中实在没有一丝人性,更没有你们嘴里说出来的那些仁义道德!”
严仲子匍匐在尘埃里,不敢回言。
聂荌转身回去屋里,不久就拎着一个小包袱走了出来。
严仲子大哭着说:“你一女子,怎可做千里行?”
聂荌气得想要找木槌打他,却想起来送给弟弟带走了。
她只好再次喝骂:“我一女子,强过你们这些无耻懦夫万倍!我弟弟若是可以活着见到,我必与他遁迹世间,不再出头;他若是死了,我必与他同死,去侍奉老娘!”
严仲子心如刀绞,仿佛眼前已经浮现出这姊弟二人白虹贯日的惨烈场面。
他痛哭几声,羞愤得昏厥了过去。
“我们与阿姊同行!”饭铺里的众位兄弟听得明白,立即都凑近前来,激愤地大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