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陈希真、刘广等在遇贤驿客寓上房,正相坐谈,又见一位客官,带了二仆进左厢房来。
希真看那客官,剑眉秀目,方额微须,中等身材,满面和光,深藏英气,却未知是谁,只见他已进厢房了。
希真闲步下阶一回,只见那客官也负手出房。
希真便上前唱喏,那客官慌忙回礼。
希真请问名姓,客官拱手答道:“小弟杭州徐槐。”
刘广在堂上,慌忙下阶,与徐槐深揖,问道:“仁兄府后,是西湖午桥庄否?”
徐槐答揖道:“正是。”
刘广大笑道:“远在千里,近在目前,原来就是徐虎林兄,久慕之至,幸会之至。”
希真便问刘广道:“姨丈何处闻知此位徐见大名?”
刘广道:“此徐兄表字虎林,居杭州西湖午桥庄,乃高平山徐溶夫之令从弟也。”
徐槐转问二人姓名,二人一一答了。
当时三人一见如故,希真、刘广便邀徐槐上堂叙坐,范成龙亦相见了。
逊坐毕,刘广对希真道:“徐溶夫才名,姨丈所知也。小弟那年往高平山会晤溶夫时,溶夫说起虎林兄经济满怀,深通韬略,能为人所不能为。彼时弟已心醉,不期今日幸遇。”
徐槐道:“经济二字,弟何敢当,特遇事畏葸以悮君国,所不忍为耳。”希真称道不绝。
范成龙也说起溶夫称述徐槐之事,并道久仰之意。
希真请以上房相让,徐槐谦谢。希真再三逊让,徐槐便移至上房与希真共住。
当晚共用晚膳毕,徐槐与希真等畅谈竟夜。
希真方知徐槐曾在东京考取议叙,归部以知县铨选,因选期尚早,故游幕于山东;近得京信,知名次已近,所以上京投供。
希真暗想道:“山东正当干戈扰攘,此公倘得选山东,必大有一番作为也。”
次日早起,两家仆从各收拾行装,徐槐与希真等各盥洗毕,用了早膳,又谈了一回。
为时已不早了,徐槐与希真、刘广、成龙拱手告别,希真等赴山东,徐槐赴东京。
话分两头,先说徐槐辞别希真起行,不日到了东京,觅所房子,安顿了行囊等,又就京中雇了两名车夫。次日即赶办投递亲供之事,又拜了几日客,应酬了一番。
初夏将近,风和日暖,是日闲暇无事,徐槐独坐斋内,看那庭院青藤架上绿阴齐放。
徐槐忽叫车夫进来,问道:“神武门外元阳谷,我幼年曾到过,一路藤阴,景致甚好,此刻你可晓得藤花放否?”
车夫道:“不敢晓得。”
徐槐喝道:“什么说话!不晓得便不晓得,有甚不敢晓得?”
车夫忙答道:“是小人说错了,小人说不敢打听。”
徐槐道:“怪哉,怎么不敢打听?”
车夫道:“老爷不知道,近来这谷内进出不得了。”
徐槐道:“却是何故?”
车夫道:“近来这谷内有一伙强人,为头的一个叫做千丈坑许平升,一个叫做冰山韩同音。这两个魔君,聚集一千七八百人,占据了元阳谷,打家劫舍,无所不至,所以这山进出不得。”
徐槐愕然道:“元阳谷乃京都北门锁钥,岂容盗贼盘踞,收捕的官兵怎样了?”
车夫在旁笑道:“官兵还敢近他!”
徐槐叹道:“天下盗贼如此根多,安望太平。”
车夫道:“只有一人,想该斗得他过。”徐槐听了,忙问是何人。
车夫道:“这人姓颜,名叫树德,号叫务滋。那年小人送一起大客商,路过蓟州府寒积山,突遇一伙强人,望去何至二三百人。这边客人,无一个不吓得手脚冰冷。幸喜路旁酒店走出一个大汉,正是颜树德,手提大砍刀,直奔过去,登时杀得那强人四散逃走。当时客人问了他姓名,又重重谢了他,他也老实收了,又留客人酒饭,歇了一日。小人因此识得他本领。”
徐槐道:“这人现在那里?”
车夫道:“倒也巧极,这人向来东飘西泊,不知住处,恰好前日小人在不远亭边来复衖口撞见他,可惜不问他住处。”
徐槐道:“你下次遇着了他,速来通报。”车夫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