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云天彪接到江南家报,拆看数行,立时晕倒。
大众不知家中有何祸事,毕应元便即携书一看,知是云老太公于七月初七日仙逝之信。
一时众人齐集上前,唤醒天彪。云龙在内闻报,飞速出来,一看书信,也即放声恸哭。
天彪苏醒转来,大叫道:“生不能奉事,殓不能凭棺,云天彪万死莫赎了!”大众齐声劝慰。
天彪号痛一番,饮泣一番,神气稍定,与云龙同取家报,重复从头至尾细阅,方知子仪大公因年高颓熟,殁前三日神情微觉不适,忽传集家人面谕道:“我梦不祥,去期将至,后事应得如何如何办理,毋违丧制。我有遗训一通,可寄至青州毋失。”
天彪阅至此处,忙索信后,果有太公亲笔一纸。天彪持训号哭,匍匐于地,泣血看视。云龙亦随在后面,俯伏地上,拭泪同看。只见上写着:
“嘱天彪大儿知悉:人谁不死。我年老矣,死固其所。况一生上不愧于国,下不愧于家,我死亦无遗憾。愿为我子孙者,居家则孝,为官则忠,勿陨家声,毋坠我志。至于毁身哀瘠,徒自伤怀,于九泉何益哉?况汝致身事国,此身乃国家驱驰奔走之身,若令哀毁废没,则上负乃君之知遇,即下负乃父之属望也。戒之!陈道子颇知自爱,是我之所最爱企者,为我道辞。七月初五日,子仪特谕。”
天彪看毕,同云龙一齐起来,又痛泣一番。大众又劝其仰承遗嘱,不可过哀。天彪即时将兵符印信交与总管傅玉护理,一面叠起讣,报知各镇。
惟陈希真处,附寄一封专信,提及遗嘱道辞之意。这里就都统制署内设座守孝,开丧致客。各官员赠膊吊奠,络绎不绝。
风会在清真营接到讣信,大惊,即时备下仪物,亲来吊奠。想起风云庄聚首之情,不禁悲从中来,就灵前恸哭一番。又慰劝天彪一番,仍回职守。天彪开丧事毕,择日率领云龙、刘慧娘及众眷,奔丧回江南风云庄去了。
且说陈希真自那年汶河渡战败之后,回镇休养训练。待至春和,陈丽卿养伤亦愈,惟真大义伤未痊可。
希真见自己乓马精足,而新泰等处守御,因与云天彪商议亟肄多方之法。年余以来,云陈两处钱粮不费,兵甲不顿,又且小有斩获,宋江早已被他溜得奔走疲乏。
这日,希真在署内后堂,祝永清、祝万年都在。希真正议致书与天彪,夹攻新泰,忽接到云太公讣信,并知遗嘱后提及道辞,不觉失声恸哭道:“子仪叔,自那年风云庄一别,不料竟成永诀了!”万年、永清也都悲泣起来。
丽卿追想到风云庄一番厚待情节,放声恸哭。因此父女二人索性想到逃难时的苦楚,不觉血泪并流。
希真道:“我为职守所羁,不能往吊,速备厚实礼仪,写下恳切祭文,差人前去。”
丽卿道:“这个自然。但我处先须设位祭奠。”希真称是。
当即遥向江南风云庄,供立云太公神位,三牲五鼎,虔备香烛,父女二人位叩祭奠,真所谓如丧考妣。
事毕,希真复集诸将商议道:“本帅初意,欲与云统制夹攻新泰。不料事出意外,云统制丁艰回籍,我处失一帮手。现在贼人盘踞新泰等处,已有年所,若不速行剿灭,必至养痈贻患。看来此处,只有我们独任其事了。”众将称是。
当时便传谕各营将弁,检点军士马匹,一应粮草器械。令方下,忽报护理都统制傅玉差人投信,希真即时拆看。原来傅玉诚恐智谋不及天彪,与众将商议,此番如欲兴兵征讨,究当请教老将,因此专信前来。希真见信,便默想了一回,令来差且暂休息。
次早给与回文,信内言:“贼人泰安、新泰、莱芜三处联络相守,势难猝拔。为今之计,请傅统制领重兵扼住秦封山、天长山等处,以便景阳兵攻取新泰。如新泰收复之后,泰安、莱芜势孤,攻取自易也。”差人领回文去讫,傅玉自然奉教而行。
这里希真点齐景阳、沂州、猿臂、青云四处大小兵将,乃是祝永清、陈丽卿、栾廷玉、栾廷芳、祝万年、唐猛、谢德、娄熊八员大将,四万人马。又移文至兖州镇刘广处,调真祥麟、范成龙二人,率领二千人马前来助战。择日起行。
真大义上前禀道:“上年主帅屡次兴兵,因系设计诱疲贼人,不是真厮杀,所以小将不从戎马。今主帅此番兴兵,志在吞灭贼人,小将也愿同去。”
希真道:“闻将军伤未平复,如何去得。”
真大义道:“休管他,且去去看。”
希真踌躇一回道:“将军卧病年余,未曾一试臂力,今日何不且试试看。”
真大义欣然请令。希真命取十六力硬弓交与真大义。真大义接弓在手,尽平生气力,开得大半,觉右臂痠痛异常,支持不得,撇弓在地,大叹道:“大丈夫生于圣世,不能报知遇之恩,惭恨已极。”
原来真大义那年在汶河渡与武松鏖战之际,因急闪不迭,右肩受伤,百般调治,创口虽合,筋骨已损,竟不可用。
希真功慰道:“那年恢复兖州,全出将军之力,将军也不为无功于国了。如今事已如此,也叫做无可如何,休要烦恼。”
真大义叹了口气道:“罢了,魏先生与我同事,他功劳才智十倍于我,尚且退居山林,不乐仕进,我想望什么。”遂就希真前告退了原职。后来希真替他表奏朝廷,给予都监半俸,养其终身。
真大义自此叩别了希真,拜辞了各将,竟奔九仙山,与魏辅梁隐居去了。希真厚厚赠了资粮,洒泪而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