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宋江自被陈丽卿箭伤左目,即回梁山大寨,幸有安道全内用托里消瘀之剂,外敷安筋定痛之药,不数日居然无恙。惟自问损了一目,五官有缺,不大舒服,终日长吁短叹,怅恨不已。
众头领与他闲谈消闷,宋江又日夜提罣兖州之事。
一日,时已傍晚,忽报军师同李头领单身回山来了,宋江大惊。吴用、李应已到,具言失兖州之事。
宋江蓦地一惊,狂叫一声,往后便倒。左右急扶入榻上,早已昏厥了去,左目流血不止,箭疮迸裂。
卢俊义急请安道全到来诊视,安道全道:“不妨,不妨,列位不可慌乱。”
忠义堂上灯烛辉煌,照耀如同白日,一面灌汤药,一面敷灵丹,足足一个时辰,宋江方才醒转。众人团箕般侍立,声息全无。吴用、卢俊义忙令扶宋江入卧室。太公早已出来问过数次。
宋江进去了,外面各头领吃了酒饭,谈些失兖州之事,无非把魏辅梁、真大义两个名宇,千贼万贼的痛骂而已。
众人道:“且等主帅好了再说。”众人各散。
次日,忽报时迁回山来了。原来时迁当镇阳关破之时,乱军中潜身躲入僻处,当时猿臂诸人亦不查及。比至次日,时迁偷越关外,一路偷鸡摸狗,吃饥伤饱,溜回本寨。吴用见了大喜。
过了数日,宋江起来,觉得身体好了,坐出忠义堂,召集各头领相叙。少刻群英毕集,李应上前跪倒,纳首于地,口称:“李应溺职失城,不敢私逃,求主帅正法。”
宋江一言不发。
吴用起坐道:“此事主帅亦休怪李应。那魏辅梁、真大义二人,不但李应失眼,即吴用亦粗忽;不但吴用粗忽,即主帅亦过于忠厚待人矣。”
说到此间,只见张魁亦俯伏于地,大叫:“张魁该死!误荐真大义。”
宋江亦起坐叹口气道:“事已如此,说他做甚,总是我们梁山气运平常之故。”
说罢,亲扶李张二人起来道:“二位兄弟休得如此。”便把李应、张魁二人只记个公罪。
李张二人俱叩谢,仍各就坐。众人相视无言。
只见宋江对着吴用道:“怎好,怎好?”吴用沉吟良久,开言道:“兖州已失了,且提开,只是陈希真不除,我忧患无已时矣。”
宋江便邀吴用入内议事。宋江道:“那年军师曾议一托蔡京令希真引见,中途刺杀之计,嗣后希真那厮夺我蒙阴,我曾托蔡京照计举事,叵耐赵头儿不教希真引见,以致此事中阻。今梁氏夫妻又相继亡故,无可通信于蔡老,奈何?”
吴用道:“那倒不妨,只须将此事瞒过,教萧让摹仿笔迹,前去致信尽好了。今日时迁不死,实为哥哥万幸。”
宋江忙问何孝,吴用附耳低言道:“有了时迁,便好中途如此如此引线。”宋江接连点头。
吴用又道:“只是下手行刺之人,尚须斟酌。算来陈希真即使上京,也还有时日,慢慢再议。刻下且教萧让写起信来。”
遂复出厅,教萧让摹了梁世杰笔迹,写起一封书信,宋江亦自修一封书起来,无非教蔡京在天子前,耸陈希真引见,以便中途行刺而已。便差戴宗送书上京,择次日起行。当晚众人各散。
到了次日,戴宗持了书信,作起神行法,不数日到了东京,往投范天喜家来。天喜接待一切,自不必说。
当日同去见蔡京。蔡京见萧让假信,只道女儿、女婿无恙,甚慰,便对戴宗道:“宋头领来意我都知道了,你且去安息,消停数日来领回书。”戴宗随了天喜退去。
蔡京暗忖道:“上年天子曾说,陈希真须再能立建殊功,方予引见施恩。今日希真这场功劳,可谓大极矣,要他引见,正如顺水推舟,何难之有!且待折子到了,再看机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