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宁砺的爷爷告诉宁砺的父亲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于是宁砺的父亲出门远游,回家带回了宁砺的母亲。后来宁砺的父亲告诉宁砺世界这么大要多出去看看,宁砺便周游列国和列国以外去也。但是与他父亲不同的是,他父亲给他请了领路的老师。
宁砺的老师是个非常特别的人,最特别之处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其实也一样。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他是一个你认为的并不是你认为的,而你不认为的也不是你不认为的人。
宁砺不知道老师的名字,至于怎么称呼老师,那要看老师的心情和具体的情况。踏出家门,前一秒还不温不火仿佛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老师突然变得焦急起来,急忙催促胯下良驹向东北方向疾驰。宁砺听父亲说老师是一位隐士高人,能够请他出山完全是老天的功劳,让宁砺务必尊重老师,多向老师学习。老师确是世外高人,一上官道就快马加鞭的往岭州城赶。到达岭州城外,老师神态丝毫不露疲态,不过另宁砺感到意外的是,老师从原来一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突然变成了地道江南老才子的士人模样。
岭州城内非有特殊情况不准骑马,宁砺师生二人只好牵马入城。刚一下马,宁砺瘦小的身板经不住长途奔驰的辛劳,一个踉跄扑到在地。老师见状,即刻将宁砺扶起,顺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层。说道:“哪还有大族长子的模样,反正是出门历练,你就先给我当一晚上书童吧”。说着从宁砺马背上取下一个书生专用的背篓,帮助宁砺背上。
宁砺年少时父亲也经常督促宁砺强身健体,但是强度如此之大的“奔袭”是宁砺从未感受过的。宁砺虽然双腿发抖,但还是背起背篓,挺起胸脯。既然是老师的安排肯定有非凡的用意。
“嗯,老师应该是在锻炼我的身体。”宁砺暗自想道。
岭州城位于岭州东北方向,向北再走上一段时间就是中原南方诸国中实力最强大的曙国的边境。两国虽在名义上接壤,但实际上双方均未在边境构建防御设施,因为两国之间有高山深壑阻隔。此山与胤、曙、垚三国之间的晴日族势力范围内多山地形不一样。三国之间山势复杂却是生机盎然,而胤、曙两国的之间的一大片地带属于荒山深壑,不但地形复杂高低落差巨大,且是一片死寂。若要大规模行军,就是后勤补给一项,已是无法逾越的天堑。介于此,岭州边军的防御重点还是岭南县以西的垚国,在岭州城附近的驻军只有七千余。
岭州城往东,是胤国主要的兵员征集地宾州。宾州男儿强壮勇武,全州境内武风盛行,男女皆以武力至上,凡是能动手的绝不动口。而宾州的中隧城按照山体走势应该是属于岭州山系一脉,但是却偏偏划给了宾州却是为何?因为从东往西进入岭州的大路只有一条,就是经由中隧城而去。中隧城地势雄奇,如若划归岭州,其主事者若是起了异心,完全可以凭借岭州广袤的地域、丰富的物产和充足的兵员封锁关口而自立。而中隧城划归宾州,就一下对邻州形成居高临下的态势,使岭州牢牢的掌握在中央政权手中。所以历代统治者,均是将中隧城与岭州分开。
岭州城往东南方向,是胤国的主要粮食产地府州。府州气候适宜、沃野千里,其地的人勤劳智慧,精于农事和经商。府州富商不仅在胤国国内有名,整个中原地区乃至中原以外的北方和西方都有府州商人的身影。府州人喜文不喜武,以至于形成朝中文官系统多有府州人士,而武官系统却屈指可数的现象。岭州与府州之间没有官道,有的只是山间小道,且道路处处惊险难行,人行或可、马行却是不能。若要运送大批货物来往两地之间,只有从中隧城过,只有那些急于赶路或不敢走官道的商队才会在山道中穿梭。
岭州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美称,而作为其州府的岭州城更是繁华。站在城下抬头望去,岭州城的城墙又高又厚,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城门处的守卫衣着整洁、精神饱满、神态严肃,让人感受到当地长官善于理政,值得信赖。城里的设计也是别出心裁,没有采取东西、南北各一条大街贯穿的样式,而是按照“象棋”的棋盘设计。由于岭江穿城而过将岭州城分为两个部分,当初的设计者就借势将岭州城分为64个格子。中间以岭江分开,格子四周用街道分开,每个格子分配不同的功能属性。今日的岭州城,岭江以北主要集中的是官家、富商、名流等群体和挥金如土的高档场所。而岭江以南则主要是老百姓生活之处和一般的市集。
说来也怪,岭州全境皆被崇山峻岭和涓涓小流包围,而恰恰这岭州城却是例外。岭州城建于岭州少有的一大片平原地带之上,身在城中能让你忘记自己是在山地丘陵包围之中的岭州。进入城内,街道宽阔整洁、四周各色店铺顺着街道的方向延展开来。店内各色物品更是琳琅满目,看得宁砺眼花缭乱。
宁砺暗暗想道:“看来父亲是对的,世界真是大,我该好好的看一看”。想着这些,脚步不自觉的向着路边卖糖人的老板走去。刚走出一步,一股大力把宁砺拉扯回来。老师转过头来严肃地说道:“书童就该有书童的样子”。说完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进。宁砺心里暗自可惜,但是看老师如此着急的样子,知道肯定有很重要的事等着他们。
两人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路穿街过巷来到划分南北的岭江边上。岭江从西部高山发源,一路东流经胤国岭州、府州、元洲,过择国后汇入大海。由于地势平缓,岭江在岭州城境内水面宽阔、水流缓慢。出于战略考虑,整座岭州城只在东西城墙的高处,用钢索各放下两块木门连通南北。高处两扇木门由南北方各控制一扇,如果城墙即将被攻陷,只要南或北一面拉回木门,即可防止敌军从城墙上贯通南北。岭江宽阔,老百姓只能以舟船作为常用的交通工具渡江。
老师突然问宁砺道:“如何渡江”?
“乘船”。宁砺不假思索地答道。
“无船如何渡江”?老师继续问道。
“只有游过去了”。宁砺想当然答道。
“好”。老师说出一个字后,便没有继续追问。
鉴于岭州城特殊的地理环境,渡船成了岭州城的一大特色。两人缴纳船费后登船渡过岭江,向着老师心念的方向赶去。
渡过岭江,映入眼帘的景象与大江南岸完全不同。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岭州城褪去了朴实的外衣,换上了富贵与荣华。很明显,北岸在各方面都比南岸更宏大和精致。见师父忙着赶路,宁砺也没多问,只是咬紧牙关拼命赶路。
行不多时,一处占地广阔的楼宇出现在眼前,门前正中牌匾上用草书雕刻“景绣前程”四个大字。正门两旁各站立两个男仆作书童打扮,正在殷切的接待络绎不绝登门的客人。
“想不到老师如此雅致,这么着急原来是有文人聚会。岭南县地处偏僻,几乎没有出过文坛大豪,看来老师是想把我培养成文坛巨星。”宁砺暗暗窃喜,自己从小就喜欢吟几句打油诗,这下可拜对师了。
老师带着宁砺昂首阔步走进大门,老师走得是好生惬意,仿佛之前赶路的根本不是他两人一般。走进大门,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在前引领两人。过道迂回曲折,隐隐听到小桥流水之声仿佛是来到了江南小院一般,看来此地老板也确是雅致之人。
小婢步态轻盈的将两人引领至大厅,正欲给他们安排一张方桌坐下时,只见老师突然向前将自己的嘴靠近那小婢的耳朵窝细语了几句。也不知说的是什么咒语,那小婢一张白嫩的小脸蛋顿时变得通红起来,又将给他们安排的座位调整到了中央位置。
这大厅也是真当得起一个“大”字,大厅正北方向是一个大型舞台,台下是几十张摆放有序的方桌。大厅不仅大还高,共有三楼,二楼和三楼也可接待客人。师徒两人一路“奔袭”而来,算算时间即使是吃晚饭也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但是楼上楼下的几十张桌子现在几乎被客人坐满,只有舞台最前方正中的位置还没有人入座。
宁砺两人坐定不久,就有人陆续端来丰富的菜肴。见上了菜,宁砺的老师也不多话,直接吃将起来。宁砺看老师没有那一套繁琐规矩,也跟着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老师看着清瘦食量却不小,一桌菜小宁砺没吃多少,全被老师风卷残云般消灭干净。吃完正餐,小婢端来一个香炉插上一支檀香,老师叫来一壶清酒独酌起来。一杯清酒下肚,再闻着特制的香气,老师脑袋摇晃起来,整个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
“老师,我们这么急赶到这里,是有什么重要人物来讲课吗”。宁砺吃饱了饭来了力气,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老师并没有回答宁砺的问题,只是坐的笔直,微闭双眼,身体有规律的轻微晃动。
宁砺以为老师没有听见,又问了一遍。老师还是没有回答。宁砺这才发现不对,仔细朝老师看去。倒也没看出什么异样,只是听见有轻微的鼾声从老师身上发出,若不是宁砺离得近,根本发现不了老师已经睡着了。
“父亲说过,老师是世外高人。既然是世外高人,想必所作的一切都是有一定深意的吧。”想到这里,宁砺也不管其他,只是学着老师的样子慢慢摇晃着身体,学着老师的呼吸而呼吸起来。
宁砺自小就有一项特别的技能,就是模仿。它不但能将事物的表象模仿得十足十,更特别的是能将要模仿的精髓掌握。
宁砺也是厉害,在没有老师言传身教的情况下竟然睡着了。不仅睡着了,他还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一个很长的梦。
“宁砺跟随老师周游列国,见识到了各种新奇事物,学习到了各种知识,结交了各路朋友,在经过学富五车的老师数年精心栽培后,宁砺学得一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好本领,在比文招亲的比赛中,靠自己的实力获得最终胜利。宁砺心情无比激动,走上二楼去向那家小姐请安问好。那家小姐问道,公子年少有为不知可有功名在身呀?宁砺从容笑道,前些年一直跟随在老师身边学习并没有机会一试身手,待与小姐成亲之后定当赴京考取功名。小姐嫣然一笑,既然没有官家身份还来抢什么亲,公子不知这比文招亲的第一条就是要考取功名吗?宁砺知道并没有此条规定,全当她未来的娘子在戏弄与他,便不慌不忙答道,在下来得急这个却是疏漏了。那家小姐嫣然一笑,盈盈站起身来道,既然没有功名,那就下去吧。说话间向宁砺猛然一推,宁砺不知这小姐翻脸如此之快,又如此心狠手辣,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跌出二楼护栏向下坠去。
一声闷响,宁砺从椅上摔落在地,也把他从梦中惊醒。还好周围的人们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没空理会他,不然宁砺浅薄的脸皮哪经得住如此丢脸的事情发生。宁砺爬起身来望向老师,老师还是刚才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宁砺心里嘟哝道,“老师也真是能睡,睡得时间长不说还睡得死,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弄醒他”。
宁砺有些口渴,就端起桌上的茶杯猛喝了一口,解渴之后却是精神充沛,一扫连日奔波的疲劳。宁砺望向香炉想看看自己睡了多久,那炉里的檀香就和刚端上来时一模一样。宁砺觉得奇怪,自己这么长的梦在现实生活中难道只有一瞬间吗。
“难道只需要休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恢复体力吗,那我再睡一会岂不是今晚就不用睡觉了,那就有更多的时间玩耍了”。宁砺痴痴的想。
宁砺是行动派,想什么立马就去做。想到要睡觉,就又学习老师的样子睡了起来。这一觉睡得更沉,做了不知道多少个奇奇怪怪的梦,直到被四周的大声呼喊声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