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天翼不等那管事过来,向前跨出几个大步,取过信笺。虽然着急,但金天翼还是小心翼翼的检查了封印之后,才迅速打开。
中隧府尹虽然不算胤国的高级官员,但绝对是国君心腹。既是心腹,这金天翼便和胤都朝中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信中内容很短,其主要内容就只有两句话:“太子汤定在登基大典时暴毙,未能完成加冕。现在景王一系与先太子一系,正在争夺王位”。
“嘭”的一声,金天翼好似感觉有一个惊雷,在自己脑中炸响。事情怎会如此?他不可置信的将手中书信再看了一遍。可是那信中的内容,却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时间,金天翼刚刚才好一点的心情又阴霾下来。王位之争,他太清楚了。在这垚军攻入岭州的关键时刻,若是没有一个稳定且高效的中央政权来统筹这一切,那么注定会是一场败仗。上面的人忙着各自的大事,又有谁来管这一城一池的小事。
金天翼无奈的笑了笑,暗自想道:“如果垚军东来,能否保住这咽喉之地,看来只有靠自己了”。
“报,胤都急件”!外间不合时宜的响起了下人的报告声。
“难道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吗”!金天翼此次却要淡定得多。
看完信件,金天翼心里稍微得到了一些舒缓。这信件的内容倒是和第一封信件没有差别,只是这寄信之人让他有了一些舒适。这封信,正是当朝兵部尚书昂洛的亲笔。信中主要是通报了太子暴毙,国局未稳。提醒自己加强中遂城的防御,时刻提防垚军的动向。
这些话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却反映出这国朝之中,总算是有人在真正关心岭州一线的战事。
金天翼将两封信件紧紧地握在手中,对垚军的下步动向和可能对中遂城发起什么样的攻势,沉思起来。
这日,中遂城下起了瓢泼大雨。漫天雨雾之下的中遂城,像是卧在群山之中的一只巨龟,蹒跚而坚硬。因为建设中隧城的根本目的是利用山势地形,卡住胤国腹地和和岭州之间的咽喉要道。故而,它选择的是在群山之中一段较为好走的路段建城。中间是路,两侧是山,是以中遂城呈东西长、南北窄之态。
胤国立国之后,全国分为五个州级地方行政单位治理。因岭州地势险要,古时多有封锁中遂城,而割据称雄的情况发生。是而在划分州域之时,这属于岭州山脉一系的中遂城,便作为防止岭州割据的关键一处划归宾州境内。
基于上述缘由,这中遂城的防御重心便是西面。所以现在的中遂城西门之外,在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和物力的情况下,建造了两座堡寨。
这两座堡寨选址在中遂城西门之外约一百米处,正是可以互相照应的距离。两座堡寨的形式都是一样的,共分三层。堡寨的第一层建在地面,墙高且厚,均是就地取材,用坚硬的山石而建。第二层和第三层则是依山而建,在中部筑上楼梯,供军士上下通便之用。堡寨不大,一层可屯兵、屯粮,二层、三层则是堆放守卫堡寨的器具。
若是平时,两处堡垒之中各安排一标人马当值即可。可自从传来垚军来攻的消息之后,这两处堡垒便按照战时标准,各堡寨进驻两队军士。粮秣、器具也是准备充分,按照最坏的打算准备。即使垚军势大,将两堡寨与中遂城隔绝开来,也要让两处能独自支撑一段时间。而两堡寨的西面,也已经打下三层的尖锐木桩,阻挡敌军攻击堡寨。
若只是凭借着这两座堡寨来守卫中遂城,却是是远远不够。真正难啃的骨头,还是中遂城本身。
中遂城本身便是依山而建,所用之石料全部是就近取材的巨石,坚固异常。中遂城的城墙与许多天下雄城不一样,它有完整的两层。第一层与其他城池相差无异,差别之处便在这第二层之上。这第二层城墙虽是与第一层之间相连,但它却实则是建在山体之上。第二层城墙山体坚硬又占有居高临下之势,胤国将最先进的床弩安置于上,便能对攻击西面两堡寨的敌人作出致命一击。
在修建西面两堡寨之初,考虑到救援和距离的因素,中遂城便在西门之外又建有一座瓮城。这瓮城不仅能辅助主城的防御,关键处还在于能直接出兵救援两堡寨,而不虞被趁机破门。
在城池西门与两堡寨之间的道路已经再次平整,确保在关键时刻城内能及时救援。
就城池的硬件条件而言,若只是在这城门之处做文章,那中遂城也算不得坚城。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中遂城除了城门之处的三层防御外,城池之中也有多处可以据守的工事。
从战略位置上来看,中遂城离其他城镇较远。若是有紧急战事来临,这防御战中除却兵士以外便是这粮秣最重要了。所以在中遂城中,便建有三处坚固异常的据点作为屯粮之处。
可以看出,现在的中遂城有兵、有粮又军备完整,怎也不惧垚军来攻。难道这垚军,又来一次从天而降不成。
大雨磅礴如织,天色深沉灰暗,这巨龟似的中遂城仿佛矗立在天地之间。巨龟威严而卧,好似一头神圣不可侵犯的上古神兽。突然间,大地颤抖起来。可它终究是镇不住这万千铁靴,同时砸在地面之上的雄浑声响。
垚军还是来了!
谁也未曾想到,在这种极度不利于作战的天气之下,垚军出现在了中隧城下。
中隧府尹金天翼是在自己的园子里,得到的这个消息。刚听到消息的他勃然大怒,指着前来报信之人质问道:“我们的斥候呢,怎么敌军到了眼皮子地下,我才知道这个消息”。
前来通报消息的,正是城防军斥候队队长—金通。
金通听到府尹斥责,连忙回答道:“两什精锐斥候外出探查垚军动向,至今未归。想必是已经全部战死了”。
听到回答,金天翼勉强平息了怒火,对身边下人说道:“给我披甲,我要亲自去西门看一看”。
一句说完,金天翼又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倒要看看这垚军是不是真长了翅膀,能从天上攻进我这中隧城内”。
金天翼带着僚属来到西面城墙之上,放眼望去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城外垚军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从头到尾看不到尽头。密集的雨点打在垚军甲胄之上,升腾起一片雾气。垚军来到城下,摆好防御阵型,便开始伐木立营,一副要打持久战的准备。
中遂城西门第二层城楼之上,中遂城城防军首领,副将姜戈正在给金天翼汇报垚军到来后的相关情况。
中遂城位于胤国国土之中,并不临近边界,所以没有宾州边军驻扎于此。此处的城防军,便是守卫城池的中坚力量。姜戈形容威武,只看外貌便是典型的勇猛战将。
姜戈粗狂的声音,响彻在城楼之上:“府尹,这垚军来势很猛,一副不惜体力的样子。可是到达两军临界点后,便各自开始扎营,像是根本没有做攻城打算。我们在这里站了多久,他们便在那里做了多久。请示府尹,是否允许末将带人先去试探一下虚实”。
金天翼虽是主管地方民政的官员,可年少之时也曾随父亲上过战阵。是以,他对行军打仗之事并不陌生。金天翼眯着双眼,观察着垚军的系列动作,暗自想道:“虽说垚军打下岭州,一切物资都不缺乏。可想要在这群山之中,和坐拥坚城的自己打持久战,他们究竟是有什么凭恃”。想得入神,金天翼连姜戈的话都没有听到。
姜戈见金天翼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喊道:“大人”。
金天翼缓过神来,扭头朝姜戈看了一眼。
姜戈大声说道:“大人,垚军冒雨前来,已是疲惫不堪。末将愿带领城中精锐冲击垚军,一探虚实”。
听到姜戈的话,金天翼“哈哈、哈哈”大笑两声,伸手拍了拍姜戈的胳膊,说道:“主将勇气可用,我等何惧垚军。先不管他,加强警戒即可,我倒要看看垚军能玩出什么花样”。对于有坚城可恃的金天翼来说,静观其变便是现在最好的战术。
垚军不动,胤军也不动。只是双方都有一些压力,垚军的压力来自扎营的具体条件。野外扎营本就没有城里这么舒服,再加上大雨不停,让垚军大队更是难过。而胤军的压力则来自心理,面对汹涌而来的大队垚军,却又不知道他们将何时进攻。这本不是很长的等待时间,却像是在城里所有胤军心口上,压上了一块大石般,让他们连喘气都十分艰难。两支军队便在这样的对峙中默默的注视着对方,就像是两个武林高手的对视,彼此牵引着对方的气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