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的春天还有点冷。
钟湛带着余小鱼一路狂奔，紧赶慢赶，这才在正月廿八日踏上了幽州的土地。
“三年了啊！”钟湛望着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喃喃道。
三年前，少年出长安城，向东北方向游历，第一次踏上古燕国的土地。
不过可惜的是，十几年前辽人一次入侵，阴山、榆关一线以北和宁远亭以东的古燕国土地被侵占至今。尽管辽国并没在这片土地上设置管理机构，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牧民们也从未承认过这里是辽国领土。
燕山脚下，钟湛勒住马，怔怔地望着燕山出神。
“他也在这里厮杀过吧？”钟湛喃喃着，他仿佛看到了山坡上有一道身影，白衣素马，银枪皮帽，气定神闲地指挥士兵作战。
“我的偶像——洛天邪！”
时势造英雄，也只有五国争霸时期的乱世，才能诞生出他那样的天纵神将！也只有五国争霸时期的乱世，才配拥有他那样的天纵神将！
渔阳郡是中原和北原的交界处，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连年的战争带给这片土地的，不止是浸透土壤的鲜血，还有彪悍狂野的民风和强悍善战的人民。
这片土地埋葬过无数汉儿的尸骸，也埋葬过无数胡人的希望。东胡、匈奴、突厥、鲜卑、契丹……广袤的草原上，一个个游牧民族覆灭，又一个个游牧民族兴起。胡人，似是杀不尽绝的，京观遍地也无法使他们彻底覆灭。
从古至今，北方的游牧民族，犬戎、羌胡、匈奴、东胡、突厥、鲜卑、羯、氐……要么与中原的农耕民族融合成新汉族，要么彻底覆灭。那么，如果把天下所有民族都融合起来呢？能否形成一个名为“秦”的民族呢？
想要把天底下的所有民族融合起来，那首先第一步就是要缓和民族间的矛盾，在统一的过程中尽可能地避免屠杀。（吐槽：这就叫作“一国两制”？）
“莫非，要恢复「仁武法」么？”
所谓「仁武法」，就是保留最基本的仁义的战争。当然不是什么所谓的“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不以阻隘、不鼓不成列”的早就被时代淘汰的滥“仁义”，而是“不奸淫、不掳掠、不杀俘虏、不杀妇孺”的军队基本素养。
不过，对待外族要恩威并施，大棒加萝卜才是最好的手段。该安抚时，安抚一定要到位；该杀时，也要起到杀鸡儆猴的震慑作用。
“嗯，应该加上几条：若俘虏有反抗者，杀我军士一，杀俘十以偿；若敌军有屠城之为者，俘虏不赦……”
钟湛默默斟酌着。
他觉得不能这么轻率地决定，还得好好考虑一下。毕竟一个多月前，他还喊出过“屠尽天下异族”的口号。（PS：准确的说，子玄思想的转变来源于别沁实际生活。别沁前几天毕业考试成绩放榜了，考得不是很理想，于是我想，考试失败只是人生的一次挫折罢了，直面挫折，克服困难，人生会更好吧？同样道理，如果把胡汉的战争看做是民族融合时的摩擦，那如果把摩擦处理好了，民族融合是否更成功呢？个人观点，不喜勿喷。谢谢！）
反正时间还够，小两口决定去蓟县城里逛一逛。
蓟县最大的酒楼，号曰“群侠居”，亦是幽州第一酒楼，能与长安的群仙楼一决高下。
刚刚下过雨，北边的燕山雾气弥漫。云雾一色，北方白茫茫一片，朦朦胧胧恍如仙境。（别沁插个嘴：中国人的朦胧美啊～）
钟湛坐在靠窗的位子，桌上的瓶里插了几枝腊梅，艳丽得如美人的红唇。因为刚刚淋了雨，更加显得娇艳欲滴。
这里是群侠居最高一层，只是一个小小的包厢，却是被誉为“群侠居最有诗意的地方”。这个小包厢的名字，叫“听雨阁”。
“听雨阁听雨，的确很美。”第一次来这里的余小鱼表示很满意。
钟湛带着笑品酒。
“三年前写的诗竟然还在么？”钟湛喝了口酒水，望向墙上。
余小鱼望向墙上。白粉黑字，格外显眼。只不过刚进来时只顾着赏梅喝酒了，这才没注意到而已。
“云起满幽燕，雾涌绕蓟檀。东海击巨浪，北原蒙轻烟。折花需抬手，听雨却凭栏。马嘶怀故里，雁啼达长安。”
钟湛默默记了下来。
自己写的作品，就算写得再烂，也得好好保存才对啊。
余小鱼已经打定主意要给钟湛编一本诗词集了。（PS：没错你们之前看到的《墨月集》就是这么来的……）
晚些小两口到客栈定了间房。洗漱完毕，钟湛靠着床头，思考着赵苏为何要把他弄到榆关。
镀金？混资历？或许吧！但是钟湛并不是赵苏的心腹，甚至不能算作君臣，只是雇主和雇工的雇佣关系或是合作关系罢了。赵苏不可能单纯为了钟湛考虑问题。
之前分析过了，赵苏目前要做事情的是官制改革。集权，是赵苏目前的第一目的。
九寺五监废黜了大半，那么接下来赵苏要拿来开刀的，应该是三省了吧？武安府和御史台权力愈加庞大，足够独当一面，取代三省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武安府和兵部负责军事权，御史台和吏部负责监督权，那么财政权总不能让尚书令一人独掌吧？是要弄掉尚书令留着两个仆射分掌财政权呢，还是干脆罢黜三省分权六部？抑或是，六部尚书中的几个兼任（类似于唐朝中后期和宋朝的同平章事、参知政事等）？
准确来说，宰相独裁是最坏的情况，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次之就是皇帝独裁；再后边就是百姓自个儿决定事务；最好的自然是君民共治。但这种情况，基本不可能实现啊！
钟湛烦闷地摇头，忽然失笑：“我在纠结什么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守好榆关、把寒门凝聚起来吗？之后再见招拆招吧！
解决了心头困扰，正好余小鱼洗漱完了。
温香软玉般的娇躯直接钻入怀中。
“郎君……好冷～”余小鱼眼巴巴地看着他。目送秋波，水光粼粼，我见犹怜。
钟湛对上她的眼神，心神一荡，不由得抱紧了她。
然后……
他抬手，灭了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