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我这个人天生聪明呢!收发电报很快就学会了,并当着水谷的面联系到了“上级”,并得到了上级指示,果然与水谷他们一样,上级让我们这个中队也到徐州战场支援。
我也曾听小玉跟我讲过徐州在哪,当时应该是往南行。我一拍胸脯:我们即是同路,你放心跟我走就是了,保证把你带到徐州。
水谷又问:“骷髅大昆娃,勘抠哭金?”
说实施,这句话,我当时没听太懂。我曾听藤泽一郎说过“勘抠哭”,知道“勘抠哭”是指哪个国家,当然也知道“勘抠哭金”是哪个国家的人。但我还是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于是,我模棱两可地反问了一句:为何这样问呢?
他给出了解释,我这才恍然大悟。
由于日本国小人少,兵源不足,于是天皇劝诱“勘抠哭”政府,两国联合出兵,胜利后共同瓜分胜利果实,而且侵略的恶名完全由日本政府来承担。在这样半威逼,半利诱之下,“勘抠哭”政府欣然同意,派出大量青年到日本参军,与日本青年统一接受军事训练。
凡是到日本参军的青年,都加入了日本国籍,并起个日本名字,说一口流利的日语,除了他们自己,身边的日本人都不知道他们原本的身份。
这件事是最高机密,水谷也是偶然从一位在军方位高权重的朋友那里知道了此事。
水谷听我的发音有些怪,所以才以为我是“勘抠哭金”。
我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是一惊,原来还有这段辛秘。
我说我这就是“猴根”,也就是方言,与辛秘无关,我也很想学标准发音。
他说:我是东京人,发音最准,跟我学吧。还叮嘱我不要把辛秘说出去。
我一看机会难得,而且我也确实是个爱学习之人,于是猛跟他交谈,迅速纠正了自己发音中比较奇怪之处。
其实日语的发音很好学,总共才四十几个发音。
学习的时间飞快,转眼天黑了。我说,水谷老师,您先带着您的人休息吧,前半夜由我的人来站岗放哨,后半夜换做您的人来站岗放哨,到时候,我让我的人去喊您的人。
他说:好!
说到这里,我不说大家也该知道我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到了后半夜,我的长工们准时提着镰刀就到水谷中队的军帐里去了。
接着,我就听到了一阵钝刀子割肉的声音。
我心中埋怨:你们也太残忍了!——就不能把镰刀磨快一点儿吗?
我有心想留水谷一命,他人还是不错的,很健谈,而且也确实教我很多。但考虑到我们没有接纳俘虏的条件,我只好作罢。
而且我也想到了藤泽一郎,不能被外在的表象所欺骗。
天还没亮,众人忙着埋锅灶饭。水谷的军队是带着粮食的。众人饿坏了,即得到了粮食,哪还会迟疑。
吃饱了饭,准备启程回家。这时豹子头又站出来反对:既然知道了徐州会战,我们这么多人,当然得去战场上看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众人当然还是反对。这时,大刀关站出来支持豹子头去前线战场。
现在,分成了两大阵营。
豹子头与大刀关是一伙的,主张去战场;而我和另外106人是一伙的,主张回家;形成了107对2的局面。
也许是我长期以来一直习惯于一个人对抗108人,不太适应站在人多的这一边。
也许是我对战场也有一份好奇心;据说,每一个男人骨子深处都有一股当兵情结,大部分男人都喜欢纵横沙场、所向无敌。我纵横沙场、所向无敌肯定不会想,但好奇心是有的,毕竟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见过战场长啥样。
再有一种可能是:真的被豹子头与大刀关二人感染了。回想起来,当时他二人所说的话也确实鼓舞人心,他俩说:国家危难,匹夫有责!
总之,我突然反水,站到了豹子头与大刀关的那一边,形成了3对106的局面。
对面的106人当中,也有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家伙,比如托塔天王、及时雨、智多星等之流。他们的说辞也很有道理:打仗,是统治者和官兵的职责,他们平时作威作福、剥削压榨我们,吃着我们的贡粮,关键时候他们不出力谁出力?
当然,他们原话不是这样说的,他们的原话更实在、直白。
我一想双方各有各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这种事也不能强求;再说,不就是看看战场长得啥样吗,也用不着这么多人。这些人虽然镰刀玩的好,但在战场上子弹满天飞,哪有让他们耍镰刀的机会?
于是我说: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想去看看战场长得啥样的,就跟我们三个走;不想去看的,就直接回家。
“不过”……我也不知道当时出于什么心思,后面又额外加了一句:“如果这次不跟着我,那么以后我再请客喝酒吃肉时就没有份了。”
我们大步向南而行,回头一看,所有人都跟了上来。我并不认为是我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毕竟喝酒吃肉也得先有命在才行。
我觉得:爱国之心,人皆有之!
关键是怎么将其诱发出来。
众人说说笑笑:我们也想看看战场长得啥样……最后加了一句:当家的,说话要算数,以后请客喝酒吃肉的时候,不能少了我们的。
我闲着没事,就又多说了一句:看你们杀几个鬼子,杀得多的,给你们吃的肉就越多。
又走了几天,我们到达了指定地点。
我到了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吓得我后背直冒冷汗……
水谷虽然不认识“骷髅大”,但“骷髅大”的上级领导应该认识“骷髅大”吧!
我心想:糟了!这么明显的问题我都忽略了。
但一切都晚了,几位高级军官模样的人物已经来到了我的队伍前。我硬着头皮上前……
一位戴着眼镜的军官问道:“偶骂诶娃骷髅大?”
他是问:你就是黑田?带着疑惑。
我忙打了个立正:“骇!”心里吓得不轻。
他又问:为何这么晚才到?
我回答:中途遇到了二、三百人的小股敌军,虽然最后全歼了他们,但却耽误了时间,连我的电报员都牺牲了。
他说:骷髅大昆,狗骷髅杀马!
字面直译是“辛苦了”,实际意思是夸我做得好!
说着,他拿出一张地图交给我,并指着一处说:今晚就赶到这里,明天凌晨发动总攻!
我接过地图忙倒退着退了回来,因为我吓得直冒冷汗,后背都湿透了,我怕他看出来。
等这几位军官带着队伍过去后,我就听见了马叫声。
我回头一看,顿时被气得不行。及时雨把我的马给杀了。
确切地说,这不是我的马,而是那位黑田中队长的坐骑,我为了模仿黑田,这些天,也一直骑着黑田的坐骑,减少了我一路的辛劳。
人和马一样,也是有感情的,我骑了它这么多天,当然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坐骑。我见它临死之时,眼望着我,我心如刀绞。
我怒问及时雨:为什么要杀我的马?
及时雨的回答也很干脆:就你有马啊!不杀你的马杀谁的马?
我冲上去就想揍他,却被众人拉住,“当家的,冷静!冷静!别冲动,你冲过去也没用,冲过去你也打不过他……”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我冷静下来。
我也不得不冷静,没办法,毕竟好几个人拉着我呢!你们都不知道这些庄稼汉力气有多大!其实用不着这么多人,只要有一个人拉住我,我就寸步难行。
及时雨还一脸冤枉:是刚才那位皇军让你杀马,我都听见了,“狗骷髅”不就是你吗?“狗骷髅杀马”不就是让你杀马吗?杀马这个活儿你行吗?你会杀吗?你能杀吗?你有本事杀吗?我替你杀了,你还不感谢我?
我一听更气,正要解释……
旁边的豹子头也来劝我说:杀马是此时唯一的办法,不然,我们吃什么?
忘了说了,我们从水谷中队那得到的粮食早就吃光了。
我的这些长工们能吃,同时也抗饿,两天没吃饭了,也还能正常行军。但再继续饿下去就不行了。
我说:你们这就是借口!咱们已经找到大部队了,还怕没吃的吗?缺什么找后勤部队要就是了。
于是,我真的去找后勤部队要吃的喝的。我领到了清水和几箱干粮(就是饼干)。只给了我们一天的量,说是一天之后再配发。
但马已经杀了,众人就欢天喜地地炖马肉吃,吃得这叫一个香啊!我气得不行,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不肯吃,送到我面前都不吃!
众人又开始打哈哈:
一人说:“当家的为什么不吃马肉呢?”
另一人说:“当家的是舍不得吃!”
一人又说:“当家的为什么舍不得吃呢?”
另一人又说:“当家的是想自己省一口,为的是让咱们多吃一口。”
“……”
一问一答,像演相声一样。
我气得想发疯,索性连饼干也不吃。
但是“上级”的命令还得执行,等他们吃完了马肉,我就带着他们前往预定地点。一路之上,他们就把饼干分着吃了。那可是一天的配给量,而且,是在刚刚吃了一匹马的情况下。
第二天凌晨,总攻开始了。
枪炮声不绝于耳,震得我两耳嗡嗡生疼。
周围的“友军”全都冲了出去,在飞机大炮的助攻下,悍不畏死地向徐州城发起攻击。
我说:咱们也装装样子,往前跑几步,然后卧倒装死。
我们趴了一会儿,我回头一看,后面居然没有督军。
督军就是在战场后面,谁临阵逃跑就杀谁的部队。
这些鬼子,后面没有督军就这么拚命地往上冲?
我突然觉得:跟着这样的队伍能打胜仗。但我立即反应过来,忙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你哪伙的?
这时,豹子头说:从后面打他们的黑枪。
一路之上,豹子头都在教众人装子弹、卸子弹,以及瞄准,就差实弹射击了。
众人有些害怕,也有些兴奋,但还是兴奋占了上风,于是跟着豹子头射击。我也掏出手枪来打了两枪,但就是不知道子弹飞哪去了。
也许是前面的人跑得太远了,只有豹子头打死了两个,其他人一个都没打着。豹子头不甘心,要带着众人往前冲,说离近了再打,但没人肯跟他去。
我说:趁着现在咱们撤吧!再不撤,恐怕就没机会撤了。咱们这是背后打黑枪,等人家反应过来,回身朝咱们开枪,那咱们就是白白送人头。
众人听我这么说,发一声喊“听当家的!”扔下手中的枪就跑。
我怒道:“都给我把枪捡回来!平时没见这么听我的,我一说撤退就这么听话?”
众人不解:“枪比较重,肯定是扔了枪跑得快啊!”
不会用枪之人,不知道枪的重要性,说扔就扔,不对,没说扔就扔了。像豹子头就没扔。
我说:“后面也许还有鬼子兵,我们还要再装一会儿鬼子,直到远离战场。手里没枪,一下子就穿帮了,你们见过手里没枪的鬼子兵吗?”
众人一想有道理,赶忙又把枪捡了回来。
我说:大模大样地往回走,不要跑,一跑就太像逃兵了。
豹子头对战场一脸的不舍。我知道他是真男人,喜欢打仗。
于是,我劝道:想打仗可以,你回去得先好好教这些人枪法。不然就你一个人一条枪,能杀几个鬼子?
后来我知道,我当时的想法幼稚了。枪法,不是好好教就能教出来的。
我们一行人大模大样地往回走,走了一会儿,还真碰到了一队鬼子兵,不过人数比我们少,只有三十多人,但武器比我们先进,有好几把机关枪。
对方喝止住我们,问我们为什么要撤退。
我赶忙说:我们不是撤退,而是前线弹药不足,让我们回来运送弹药的。
一个鬼子兵跑回去好像向什么人报告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说:长官让你进指挥部说话。
指挥部?我奇怪:指挥部离战场这么近吗?
又要见上级领导,我也是头皮发麻。但是没办法,人家机关枪指着我呢!如果我稍微表示一下不从,人家一突突,我们这一百多人,三十秒都不用,就全都得倒下。
这话说早了,其实,我当时并不了解机关枪,只是觉得对方在气势上压我们一头,让人心中生畏。
我进了指挥部(一座临时搭建的房子),里面有五名高级军官。我进去后赶忙立正、行礼。
一位最大的官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撤退?
我又把运送弹药的事说了一遍。
他又问:前线情况怎么样?
我回答:我军殊死进攻,敌人负隅顽抗。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说道:滚吧!去运送弹药。
我一个标准的向后转,准备离开,我也是看鬼子都是这么干的,有样学样……
这时,我听到身后的军官说了句:“八——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