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霖放下电话,对马铃和牛敢说:“有案子,走。”
二人二话不说,立即放下碗筷。
“一会儿婶就来,你和萍儿跟她去就行,我不能管你们了。”杨霖又对王家燕嘱咐道。
“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耽误正事。”王家燕催促道。
三人来到局里,杨霖先到了李贵三办公室,跟他说了成丰面粉厂案子的事。
李贵三感觉很欣慰,比起王固俊来,杨霖此举足见其人品厚道。
越是临退的人,越是留恋权力,越是在意别人对他的态度。
“杨副科长,有案子你尽管去忙,局里如果有事我给你顶着。”李贵三道。
在他看来,像这种携款私逃的案子,司法科是可以不管的。
杨霖既然接了,想来是赖宝麟托了人情。
而且,这种案子办好了,是有油水的。
有利又有人情,而且杨霖眼看着就要腾空而起,他一个临退的人哪会阻拦?
……
从李贵三办公室出来,就见孔雅娴带着一个矮大紧似的男人,正站在他办公室门外。
“哟,孔女士?你怎么来了?”杨霖赶紧打招呼。
孔雅娴见到杨霖,眼波一闪,随即换上庄容,介绍身后的男人。
“杨科长,这是我家老爷,亲自接您来了。”
“原来是赖老板,幸会。”
“幸会幸会。”赖宝麟伸出来双手,与杨霖紧紧相握:“杨科长,给您添麻烦了。”
“别客气。”杨霖道:“赖老板,案情如火,我就不虚让了,咱们先去你厂里?”
“好好好,听杨科长吩咐。”
杨霖叫来马铃,让他和牛敢骑摩托去一分局,跟一分局局长长万胜友打个招呼,然后去成丰厂里跟他汇合。
“杨科长,要不要把我组的弟兄都带去?”马铃问道。
“暂时不用。成丰面粉厂在一分局的地盘,暂时用他们的人吧,路途近,方便。后期如果人手不够,你再调配。”杨霖道。
“是。”
马铃和牛敢办起公事来,还是很靠谱的,尤其当着外人的面,绝对是下属的正经作派。
……
上了车,赖宝麟和杨霖坐在后座,孔雅娴坐到了副驾驶位。
“杨科长,拜托了,请您务必帮赖某把这笔款子追回来,事成之后,赖某愿拿出两成来酬谢。”
轿车启动之后,赖宝麟开了口。
真是商人风格,办事先用钱开道。
而且,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鬼子不挂弦。
不过,200大洋对于正缺钱的杨霖来说,算得上是雪里送炭。
“赖老板,你不要说这些。办案是我的本分,并且,这里面还有纪大哥的情分在里头,提钱就远了。”
杨霖正色道。
“是是是,杨科长素来清廉,赖某唐突了。”
赖宝麟陪笑道。
心里却不以为然,当官的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谁要是信了他嘴上那一套,那才是真正的傻熊。
“赖老板,你先大概地介绍一下情况吧。”杨霖道。
“是。”赖宝麟道。
经过他的介绍,杨霖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原委。
成丰面粉厂是一个大型工厂,座落于火车站以北,通商租界以南,是一个三百人大厂,所产面粉行销上海、南京以及天津等大城市。
这么大一个厂子,每天资金往来频繁,财务室自然业务繁忙,人员众多。
同时,财务室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掌握着工厂的血脉流动。
自然,财务室的人也必是赖宝麟的信得过的人。
财务室一共五个人,经理赖大祥、管钱的赖军文都是赖宝麟同村老乡,上辈子就关系极好的。
还有三个会计,一个主管记账,叫唐执玉,一个主管仓库,叫闫承武,一个主管供销,叫于进国。
这三个人也是跟随赖宝麟多年的亲信。
出事的,是赖军文,今年二十五岁。
“今天是发薪水的日子,全厂工人薪水总共七百三十六块大洋,按往日规矩,昨天就得跟银行联系,把钱取出来以备今日之用。
昨天下午四点多,赖军文接到银行电话,叫去取钱,赖军文提着一只钱箱就走了,一走就没回来。
我们是五点半下班,到了下班时间,大家都走了。经理赖大祥以为赖军文在银行耽搁了,也没有等他,到了点就回家了。
今天早上,赖大祥一上班,就发现赖军文没来,钱箱也不在,就打发人去赖军文家去找,结果家里没人,没砸开门,问了问邻居,说昨天晚上他们家就没开灯,大概两口子没回家。
得到报告,赖大祥慌了,赶紧打电话告诉了我。
我马上带人去了赖军文家,把锁砸开,一看,人是跑了。”
“你怎么知道人跑了?”杨霖问道。
“被子都没出开,家里没找到一块铜板,衣柜里的衣服也剩了不到几件。”
杨霖点点头:“这么看,昨天晚上赖军文没有回家是真的,会不会去走亲戚了?”
“他在济南没有亲戚,就算有亲戚,也不可能带着那么多钱去吧?”
“这倒是。”
杨霖同意赖宝麟的分析,又问:“不是一千多块大洋吗?薪水才七百多,那三百多是货款?”
“对。昨天的货款三百多,也被他卷走了。”
赖宝麟气得脸面发红。
“真是想不到,赖军文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是我把他从老家带出来的,也是我给他张罗的婚事,整个厂里我最信任的就是他,赖大祥别看是经理,若论信任,都得排到他后边。”
杨霖当然明白,厂子里管钱的,是最重要的,其他会计甚至包括财务经理都比不上这个位置重要。
所以,这个位置,一般都是厂长最信任之人。
你可以不懂账务处理,但必须把钱把紧了。
所以,有时候这个位置,都是亲兄弟或者小舅子占据,不会让别人染指。
也就是因为厂长太信任,不出事还则罢了,出事就是大事。
杨霖道:“赖老板,你别介意,我说句不好听的话,管理企业还是要靠制度,不能靠人情。
有时候人情是最不靠谱的,尤其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血肉至亲都敢坑你,别说同村的人了。”
“是是是,杨科长说得太对了,我现在已经悔断肠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