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林以前问过自己婚事,韩复榘也当着自己的面说过将李四妮许配给自己的话,再想一想刚才对话的内容,杨霖已经断定,李家有结亲的打算。
而眼前这位咄咄逼人的李四小姐,大概就是结亲对象。
这就是考察了。
相亲考察。
李书英长得挺漂亮,身材、容貌肖母,齐耳短发,天蓝色褂子,黑色裤子,白袜,平口布鞋,妥妥的学生装,浑身透着青春气息,充满了活力。
但杨霖不喜欢。
尤其不喜欢她那双眼睛,透着刁蛮。
不知道王家燕是什么样子,若是纯朴可爱的农家姑娘,他宁可要王家燕,也不要娇惯又刁蛮的李书英。
婚姻讲究的是质量,又不是光鲜。
开饭了,饭菜不是很丰盛。
花姨准备了六个菜,以素为主,荤菜只有一条鱼,味道也是以清淡为主。
这样的菜式,杨霖不喜欢。
又不是到了养生阶段,何必吃这么清淡呢。
自己年轻,消化好,还爱吃肉,已经习惯了牛敢风格,浓油赤酱、香咸可口那种。
当然,李家没有照顾自己的口味,也不能怪人家,因为人家不知道自己有何喜好嘛。
但没上肉菜,多多少少有点不周全。
花姨给李景林、杨霖各倒了一杯酒,二人边吃边喝。
三个女人坐陪。
席间,李书英又问了杨霖几句政治方面的事,杨霖均给搪塞过去。
见杨霖对政治不感兴趣,赵美英就问起了杨希银案子的事。
说起这个,杨霖话就多了,拣重点讲了讲这个案子。
吃过饭,杨霖见李景林没有别的事,就告辞了。
送走杨霖,李景林问赵美英:“如何?”
赵美英道:“你这眼光还有错?确实有大才。我算是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急迫了,像小霖这么出色的年轻人,现在还真是不多见。”
“你看呢?”
李景林问花姨。
“行事大气,见识不凡,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也不知道他爹娘是如何教导的,这么优秀。”
“四妮,你看呢?”
李景林又问李书英。
“心眼子忒多。爹,你没发现吗?只要涉及政治话题,他半点口风都不漏,让人捉摸不透啊。”李书英道。
“妮啊,你不理解农村孩子,他们不想过问政治,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小霖第一次登门,能说一些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祸事的话?
你也太着急了,看不出他不喜欢这个吗?”李景林嗔怪道。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谁能离开了政治?我看他也只是聪明罢了,没有大出息。”李书英道。
“错了。他明白得很,就是不说而已。其实,你只要好好想一想,就能明白他真正的政治态度。”李景林道。
“我怎么没看出来?”
“不说你幼稚吗?你还不服。”
“爹,你说说看,他是什么态度?”
“第一,攘外必先安内,他的态度是不赞成。你想啊,若是赞成,哪有不说的道理?唱赞歌谁不会呀?之所以不说,是怕说出来给自己惹祸。”
“有道理。爹,还是你老奸巨滑啊。”
“哈哈哈……。”李景林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胡闹!哪有这么说你爹的?”花姨斥责道。
“都是你惯的。”赵美英白了丈夫一眼。
“嘻嘻嘻嘻……。”李书英坐到老爹身旁,搂着李景林的胳膊撒娇。
“第二,他恨日本人,是个爱国主义者。能想到鲁西的战略价值,能想到聊城的重要位置,能想到从现在开始做准备,他的态度还不明确吗?”
“是哦……。”
“可惜啊,你太着急了,把他给吓着了。妮啊,佳婿难得,你可要抓住啊。”
“嘁,谁稀罕!他一个农村小子,凭什么看不起人?我还看不上他呢。”
赵美英摇了摇头,道:“妮啊,不是那么说。有的人家世不错,出身也不错,但会败家;有的人虽然出身不行,但只要给他一个舞台,就一定会大展宏图。你想一想,他讲的建电厂,什么要致富、先修路,这些话你周围有谁能讲得出来?依我看,小霖就是条龙,现在只是蜇伏而已,一遇风雨,就会腾空而起。”
“哟,评价这么高么?”李书英问道。
“反正我是看上这个女婿了,趁他现在还没有婚约,你要抓紧下手,否则,错过了,你一定会后悔的。”赵美英道。
“母亲,您让我主动?”李书英瞪大眼睛问道。
“这有什么呀?现在不是时兴自由恋爱吗?古时候还有榜下捉婿呢,女追男不丢人。”赵美英道。
“我才不呢。”
花姨见女儿还是不开窍,在一旁插话道:“你父亲母亲都是火眼金睛,看人的眼光错不了,对你又是百般疼爱,还能害你?”
“娘,女儿那么不值钱么?还追他?算了,还是等他相完亲再说吧。”
“人家要是相上了,定了亲怎么办?”李景林问道。
“凭本小姐才貌,我才不信比不过一个农村丫头。”
李书英傲娇地说道。
见女儿如此好胜,李景林摇了摇头:“小霖主意正着呢,你未必比得过一个农村丫头。”
“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等他相完亲?宜早不宜迟嘛。”赵美英道。
“关系到女儿终身幸福,不能不慎重。哎呀,你们就别管了。”
李书英有些不耐烦。
……
晚上,杨霖在家,等来了杨树申。
杨树申这回送的谢礼是二百块大洋,没有古董。
不牵涉阴谋,杨霖自是笑纳。
杨霖失望之余也能理解,京城距此千里之遥,又急着来处理儿子丧事,能带一幅画、几百大洋就不错了。
杨霖问他杨希银的丧事如何了。
杨树申答道:“我老家是关外的,这么远的路程,带尸首肯定不方便,已经火化了,准备带骨灰回乡安葬。”
杨霖安慰道:“逝者已逝,杨先生保重身体为要,不要再悲伤了,若伤及自身,逝者于地下也不安啊。”
杨树申道:“谢谢杨科长,鄙人现在已经想开了,人谁能生而无死呢?虽然我儿这样死法,让人气愤,但如今已经抓到了真凶,大仇得报,想来我儿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鄙人没有遗憾,只有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