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深沉,繁星点点,晚风吹过面颊让人感到阵阵凉意。
此时此刻,满脸泪痕的老元帅正手扶城垛,遥望着城外密不透风的营垒,神情黯然。
“老元帅,令郎为国捐躯,朕心中万分敬佩,眼下大陈风雨飘摇,为了天下苍生您老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呀!”
苏魁闻声连忙回身跪倒,口中恭敬道:“老臣参见陛下,夜深风寒,陛下何以还未休息?”
“老元帅快快请起。”
“唉!眼看叛军围城,百姓遭难,朕哪里还能睡得安稳。”
新君赵检一边伸双手扶起苏魁,一边摇头哀叹,任谁都能从他无力的语气中感受到浓浓的不安。
夜幕包裹下,赵检神情凝重的眺望着远方灯火。或许是出身皇室的缘故,在他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老元帅,朕与平儿都是父皇的骨血,更是同父同母的至亲兄弟。”
“记得小时候,我们兄弟二人经常去外公的军营里胡闹,他老人家非但没有怪罪,还亲自教导我们骑马射箭,现在想想那段时光实在令人怀念。”
“老元帅,若非情势所逼,朕实在不愿与外公对敌。”
赵检话到此处,语气踌躇道:“若不然我们就依从外公所愿,更立平儿为帝如何?”
苏魁闻言连忙急声劝阻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想,陛下至情至性,敦厚善良,只可惜周柏豪欲壑难填,根本体会不到您的一片孝心,如果年幼的怡亲王继承大统,当年王莽篡汉之祸必不远矣。”
苏魁言毕,赵检满怀心事的长叹一声。
“唉!可惜父皇不在,否则焉有今日之惑。”
随着赵检一声叹息,两行热泪顺着他稚嫩的脸庞缓缓流下。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痴儿赵检愿以余生所有换取父皇平安归来。”
翌日清晨,周柏豪领军亲至城下,与城头上风烛残年的老元帅遥遥对视。
“哈哈哈,苏魁,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令人生厌。”
“你本是行将就木之人,何必执着于权势富贵,检儿和平儿都是本帅的外孙,他们兄弟二人由谁继承皇位那是我们的家事,何须你这个外人指手画脚,只要你下令打开城门,本帅保你苏家平安无事,金玉满堂。”
面对周柏豪的威逼利诱,苏魁冷笑一声,朗声说道:“自古帝王无家事,值此国家危亡之际,你不思忠君报国,反而为一己私利大动干戈,简直枉为人臣。你执意拥立怡亲王为帝,无非是欺幼主年少,妄想独揽大权,如此狼子野心天下尽知,何必在此遮遮掩掩自欺欺人。”
周柏豪被苏魁说中心事,当即恼羞成怒,厉吼一声道:“老匹夫,住口,既然你如此顽固,那就休怪本帅翻脸无情。”
周柏豪言毕,便要领军攻城,这时他身边参军梁鸿上前进言道:“元帅息怒,皇城重地,国之根本,如若强攻只怕会授人口实,有损元帅声名。”
周柏豪闻言眉头一皱,语气不耐道:“你意如何?”
眼见周柏豪神色有异,梁鸿淡定答道:“元帅,我们不如与苏魁老儿约斗三场,以胜者为尊,如此一来即能达成所愿,又能免去无谓的是非。”
“可是………。”
看到周柏豪心生犹豫,梁鸿压低声音道:“元帅,眼下皇位未定,人心各异,城中虽有强将却不足为虑,如今肯为老儿效死力者恐怕只有苏武一人而已。”
周柏豪闻言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好,就依梁参军所言。”
时间不大,有军卒将约斗之事告知城上,苏魁闻报后看了看身后垂头不语的众将,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
萧瑟的秋风中,苏武手提虎头湛金枪率先出场,在他对面早有一人横刀立马等候多时。
“你是何人?通名受死。”
“哈哈哈,本将军乃是当朝国丈周大元帅帐前先锋王朗,你若识相,赶快下马投降,否则免不了和你兄侄一样的下场。”
听到王朗提起惨死的长兄一家,苏武心如刀绞,当下悲呼一声,催马上前。
苏武所学尽得其父真传,这条虎头湛金枪使将起来犹如怪蟒相仿,上扎眉眼带双肩,下扎胸腹挂两肋,只把王朗杀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两人交手不过二十余个回合,就听战圈中传出一声惨叫,紧接着王朗手捂前心,死尸栽落马下。
“好,苏将军好样的,苏将军威武。”
眼见城上人声鼎沸,周柏豪眼中怒火熊熊,当即催马抡刀来到战场之中。
“苏魁老儿,可敢一战?”
周柏豪言毕,他身后众军纷纷呱噪。
“苏魁老儿,你若有胆便与我家元帅大战三百回合,你若无胆便趁早回家做你的缩头乌龟。”
随着城下阵阵骂声入耳,老元帅苏魁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道:“来呀!备马、抬枪。”
“父帅,……。”
不等苏武把话说完,老元帅摆手打断道:“朝临,为父三岁习文,四岁习武,十六岁从军报国,至今已有六十二载,为父这一生南征北战,历经生死,虽无大功,亦无大过。今日一战若有不测,我儿当答应为父三件事。”
苏武闻言连忙含泪跪倒,口称遵命。
“第一件,不可因私废公,遇事当以大局为重。”
“第二件,信守承诺,恭迎国丈入都。”
“第三件,抗击羌寇,务必迎接太上皇还朝。”
苏魁言毕见儿子错愕当场,不由得愠怒道:“怎么?你不愿意。”
“孩儿不敢,孩儿遵命。”
在苏武压抑的抽泣声中,老元帅擞精神出城迎战,在所有人无声的注视下,老人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