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追上了黑石崖山寨保镖德洪的八路军小部队,其指挥员魏鑫却很快陷入到巨大的矛盾中。
这一带距离同蒲路(公路与铁路)应该只有不到十里远了,从方位上看,此处向西偏南便可抵达灵石县,向西偏北则是文城。
八路军徐旅支队与中央军391团曾经联手在此线进行过代号“山鹰”的作战,所以指战员们都很清楚:如果继续朝着同蒲路追击,遭遇到日军的可能性极大。
可魏鑫是很不甘心的——毕竟已一口气急行军了十几里路,并且按照山寨保镖德洪的说法,那伙神秘的日军便衣队应该就在前方逃逸,加速赶上去,说不定便可将其一举拿下。
然而,作为眼下的最高指挥员,他这个二营长带领的却是第一营的一个排——如果自己下令冒险追击,一旦有失,不仅无法对兄弟营交代,支队领导那里也肯定不会轻言放过。
黑石崖山寨的师爷,这时走过来向魏长官报告:据保镖德洪亲眼所见,那两辆日本人的马车从交火现场撤离之际,不仅带走了他们自己人的一具尸体,被他们打死的两名黑石崖山寨的喽啰,也一并装上马车带走了。这便是师爷引领着八路军援兵、在交火现场没有发现遗尸的原因所在。
闻听此言,魏鑫越发对这支行事诡秘的日军便衣队疑窦丛生,也正因为此,这位徐旅支队的二营长仍萌动着继续追击的欲望。
“1连长,你的意思呢?”攥着望远镜从马车上跳下来,魏鑫问向兄弟营的带队主官:“如果我们再往前追上几里地,你觉得会不会太过冒险?”
1连长何尝不明白面前这位人高马大的二营长的心思,他带领着一个排的精锐玩命般地一口气跑出十几里,自然也不愿意到最后关头放弃,于是摆出豁出去的架势回应了一句:“你来决定吧——出发前我们营长交代给我了,要我和三排无条件听你的指挥!”
事已至此,魏鑫终于把牙一咬:“那就再追一段路!捅了篓子我来负责!”
黑石崖山寨的师爷顿时露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神色,保镖德洪则踊跃表示由他带路:刚才,他已经看到了日本人的两辆马车遁去的方向。
这一小队全副武装的人马,再次飞奔着上路了。
出于谨慎,黑石崖山寨的那辆马车仍然跑在最前面,驾驭马车的人换成了不穿军服的保镖德洪和师爷,带有车棚的车厢里则隐蔽着1连的三排排长及两名战士作为尖兵。余下的队伍分成前后两股,魏鑫带一个班跟进在马车后方五十米左右,1连长带两个班又与魏鑫他们保持着三十米的距离。
这样做,当然是为了在孤军深入险境的状况下,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一旦遭遇到日军,前队能给后队留出足够的预警时间,避免一上来就全体短兵相接。
可是,种种小心的部署最终都显得多余了——部队又朝着同蒲路的文城方向猛追了两里地左右,没有遇到任何日军部队,也始终未在这片荒原上发现并揪住那支便衣队的尾巴。
而此刻追击者所处的方位,已经名副其实地属于敌占区。
眼见引路的马车仍在奔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八路军二营长的头脑却一下子冷静下来——不能由着黑石崖山寨的人追个不停了,他们为了拯救刘五妹的表妹,肯定是不顾一切。
他当即命两个战士全力追上马车,传令停止前进。
罢了,看来今天的天意都不要这支神秘的日军便衣队现出原形。以后再寻机会吧。
魏鑫下了收兵的命令。这时,一营1连的第三排全体上下,均已经累得只剩下喘息了。
得知八路军要无功而返,黑石崖山寨的两个人急忙恳请魏长官再多追一程。
“魏爷,魏长官,您老是咱大当家的义兄,如今表小姐被日本人捉了,您老可千万不能撒手不管啊!”
八路军二营长不无沮丧地摇摇头:“不能再往前追了——我得为我的部队负责,这里离铁道线越来越近,如果被日本人发觉、派出大股部队围上来,在这无险可守的平原上,我们这三十几条人枪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
眼见魏鑫决心已下,黑石崖山寨的师爷和保镖陷入了绝望。
这两人常年追随刘五妹,可谓忠心耿耿,略作商议后,便决定独力继续向前方追赶,力争能够找到日军便衣队的踪迹,为日后营救表小姐留住机会。
“你们大当家的还在文城,我建议你们两个赶快找到她,救人的事情还得她来拿主意。”魏鑫带着几分歉意做出提醒。
师爷看出了大当家的这位义兄心存愧疚,急忙恳请道:“魏爷,要是接下来救表小姐需要人手,万望魏爷看在大当家的面子上,带领贵军助一臂之力!”
魏鑫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就算不为了你家表小姐,我们徐旅支队也已经下了命令、要打击这支日军的便衣队!”
话已说尽,双方就此别过。黑石崖山寨的两个人继续驾车前行,八路军二营长则命令部下帮着他们拆除了马车的车棚——这辆马车与日军便衣队近距离打过照面,倘若那股便衣鬼子的目的地也是文城,必须当心被对方认出。
目送着山寨的马车向前奔去,八路军的孤军则开始调头回返。魏鑫与1连长仍派出尖兵,同时下令行军途中不得掉以轻心,提防撞上日本人的巡逻部队。
返程要比来时略显轻松。但在走出几里地远之后,带领尖兵的三排长突然派人回来报告:途中发现一串马车辙印,驶向一座半里开外的农家宅院,请示是否进行搜索?
魏鑫当即加速赶到了尖兵的位置,顺着三排长所指的方向勘察。果然,是马车的车辙,但考虑到车辙已经完全干涸,应当不是今天遗留的。
接下来,八路军二营长举起了自己的望远镜,顺着长长的车辙印,望向了不远处的那座孤零零的农家宅院。
“来时看到过这户人家了吗?”魏鑫问三排长。
“没注意到啊,当时只顾往前猛追了。”
“应当没什么问题,这车辙至少是两天前的了。”陕北务农出身的魏鑫一边继续瞭望,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蓦地,他心头猛然一动——望远镜的清晰视界里,完全看不到这座农家宅院的马车的踪影。
八路军二营长犹豫了一下,转头吩咐已经率队赶到身边的1连长:
“派几个战士,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