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健身边的支队部参谋,又拿出指北针确认了一下方向——毫无疑问,眼下的正东、也就是通往关门山西坪村的方向,据守着一辆日军卡车以及二十余名日本兵,他们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就是要切断八路军的退路。而吴子健刚刚提出的让骑兵打头阵、冲回西坪村,就必须直面这股鬼子。
“支队长,这荒原上一马平川的,咱们不一定非得从这伙鬼子的阵地上突过去,”另一个支队部的参谋提出了建议:“避其锋芒,往边上绕开一里两里的,走不了多少冤枉路,一样可回到西坪。”
徐旅支队长顺着参谋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这荒原上虽然蜿蜒分布着不少条人迹踏出的路径,但所有路径均非必由之路。于是赞同地点点头:“也好,先绕着走,能不动武就不动武。”
他让一个骑兵班连同一个完整的步兵班作为前锋,由二营长魏鑫以及骑兵排长指挥,避开日军的阻击阵地,向关门山西坪村迂回。其余的步兵则负责与轻伤员一起运送重伤号,由一营1连长和三排长指挥,跟进在前锋的后面。
剩余的两个骑兵班断后,由他和骑兵1连长各指挥一个:他带一个骑兵班仍然据守卡车,骑兵1连长则带一个班在五十米外游弋,与卡车互成犄角之势。共同阻击同蒲铁道线方向的日军。
吴子健的战术很简单,只要前锋掩护轻重伤号越过了日军的阻挡,断后的这两个骑兵班随时可以借助马快的优势,脱离阻击战场,追上前面的部队。
然而,撤退的战斗一开始,形势就没有朝着徐旅支队长预想的那样发展——挡在八路军与关门山方向之间的日本兵,发现对手试图绕过自己的防线撤退,立即启动了卡车,日本兵则分布在卡车前后,沿着与东方平行的方向移动,迅速形成了重新阻挡在八路军部队正前方的态势。
那辆卡车车头朝南缓缓行驶,足足有三挺轻机关枪架在卡车右侧的车厢板上,枪口虎视眈眈地瞄准着准备突围的八路军骑兵和步兵前锋。
见此情形,负责指挥的二营长魏鑫不禁头皮发麻——小鬼子并不傻,没有死守在己方的退路上,而是随着八路军的移动而移动,总之,是铁了心要挡住他们回撤关门山!
魏鑫只得下令暂停前进,而他的歩骑兵刚刚停下来,半里地开外的日军连同卡车便也停止了横向移动。
无需回报,负责断后的吴子健已经在己方占据的卡车车厢上看清楚了这一幕,忍不住诅咒了一句:“该死的小日本儿,还真跟老子耗上了!”
他回过头,拿起望远镜重新观察了铁道线方向,发现远远逶迤而来的日军援兵,离这里又近了许多。等到他将望远镜转向斜对面一里开外的那辆日军卡车时,赫然在视界里见到了同样举着望远镜正瞭望自己的日军指挥官。
“是个中尉,”八路军支队长这回用焦点看清了日军指挥官的肩章,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那就应该是个中队长啰?”
一旁的支队部参谋听罢,脑子紧张地运算了一下,随即犹豫地质疑道:“算上战场上的尸体,这两股鬼子合起来绝不超过百人,能是一个中队?”
吴子健想了想,又将望远镜移向铁道线方向的日军援兵,颇为肯定地答道:“这里肯定没那么多,不过要是加上正赶来的,怕是真的有一个步兵中队规模!”
被八路军徐旅支队长所猜中,从铁道线文城方向努力赶来的,正是牛岛中队的最后一个步兵小队。一旦他们会师,先后抵达此间战场上的日军总兵力,便是一个完整的步兵中队了。
牛岛刚才从战场上向文城发回的急电,是请求文城城内的萩原旅团司令部紧急再派汽车,将自己城外南郊临时兵营的第三步兵小队投送过来,包括中队部直属的一门九二步兵炮、一门迫击炮以及全部的重机枪。
但是,当接到急电的文城特务机关长小岛正雄、用电话与旅团司令部参谋长沟通后,才得知眼下旅团部直辖的兵站,已经派不出卡车——所有卡车都在负责紧张运送辎重前往晋南,支援师团主力在那里进行的总攻决战。
而统筹“风计划”的文城特务机关长,自然知道远在文城十里开外的荒原上进行的那场战斗,其特殊意义至关重要。
他刚刚收到了已经逃回文城南郊兵营的平井挺进队的电告,但根据平井中佐本人的口头描述,还无法判断挺进队此行是否暴露了真实的行藏。再加上挺进队秘密设在荒原上的农宅转运站同样遭到小股中国军的袭击,就越发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基于此,那些胆大妄为流窜过来的小股敌军,其战术目的看上去便更加可疑——没有别的选择,唯有将其一举聚歼,才可最大程度确保“风计划”的行动不遭泄露。可是,来自聚歼前线的报告,却显示那小股敌军的战力异常顽强,牛岛已露出了力不从心的迹象。
找不到卡车而忧心如焚的小岛机关长,当即命令文城南郊兵营里的牛岛中队第三步兵小队,马上徒步出动,急行军赶往中队主力正交火的战场。他自己这边则开始在文城城内想办法,看旅团司令部能否从城内征集到一辆可供机动的卡车、开出城去驰援!
“至少能将中队部直属的重武器、先用卡车运到战场也好……”
小岛正雄心烦意乱地拨打着电话,同时暗暗咒骂牛岛中尉过于轻敌:先后动用两个小队出击,却均没有携带步炮以及重机关枪!
最终,他与旅团司令部的最高指挥官萩原少将通上了电话,简短说明情况后,同样意识到不妙的旅团长,马上表示可临时抽用一辆旅团部的卡车前往支援。
而此时此刻,距离牛岛中尉从前线发来救助急电,已然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