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窑洞出来，陆遥众人就去操场，一是把刚刚会议内容向士兵传达；二是陆遥想看看这时代的练兵是怎么练的。

　　操场上，士兵以班为单位分散开来，正在进行队列训练。

　　晋绥军的编制与此时大多军队一样，实行小师制，每个步兵师中下辖3个团，每个团中下辖3个营，每个营辖3个步兵连与一个机炮连，每营大概470人，每连三个排，每排三个班，每班12人，班设班长班副各一人，排设排长副排长各一人，全排37人。这样算下来一个师大概4000人左右，与陆遥以前听闻的一师过万人差了许多。现在操场上的人加起来勉强一个营，陆遥也没想改。

　　军官们将士兵召集起来讲会议内容转述。

　　陆家两兄弟就在边上踱步观察“弟弟，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陆远从武备学堂出来当兵也快六年，陡然间让自己兄弟给上了堂课，他想知道弟弟是从哪获得这些东西的。

　　“书上呗，还能从哪?”难道和你说是从后世学的？

　　“什么书？能给我看下嘛？”

　　“克劳塞维茨《战争论》、马汉《海权论》等。你要真想看，我叫杜尔华找到寄过来.......”

　　陆远还要问。突然操场上传来一阵喧哗，俩人扭头看去，见军官们正气急败坏大声喊道“静一静.......”下面的士兵闹成一团，一名士兵站起身来嬉笑道“长官们，我们要有那识字的能耐，又怎会来此当兵，早考状元去了，大家说是不！”底下的哄笑声更大了。赵瑞指着那名士兵大骂：“能得你了，王二你给我闭嘴。”

　　陆家兄弟看到这里，走上前去。

　　“你们在干什么！”陆远大声呵斥，望着众人：“这是军营，不是菜市场，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发生何事？赵瑞”陆远叫道。

　　“到”赵瑞答道。

　　“你把事情说说。”

　　赵瑞扯了下嘴角，苦笑道：“报告，刚才转述会议内容时，大家对要求识字感到不解。”

　　“哦！大家感到不解，那你呢?也一样？”陆遥问道。

　　“报告，我也觉得没必要。”赵瑞脖子一梗答道。

　　“那刚才你为何不问？等下你们排以上的军官绕操场跑５圈。”

　　陆遥这时发现自己有个疏忽，那就是此时的士兵来源。士兵大都是招来的，其中又大都是失地破产农民，另外还有躲避仇家的，躲债的，都是活不下去迫不得已才当的兵，这样的兵又怎么会有意愿学习文化呢？

　　“你们是为什么来当兵的？”陆遥大声问道。

　　没人回答，包括班长们都把头低了下去。

　　看着眼前一群鹌鹑，陆遥怒了：“抬起头来，你，对，就是叫王二那个。”

　　王二期期艾艾地站起来。

　　“你为什么来当兵？”

　　“家里遭了水灾，揭不开锅了，我和大哥就出来当兵了。”

　　“好，那你们呢？”陆遥指着其余人继续问道。

　　有了开头者，其余人也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也是，家里欠了租子缴不上。。。。。。”

　　“家里没吃的了，我就替人顶了招兵名额”

　　“家里人都死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去哪．．．．．．”

　　“要能有条活路谁会当兵！”最后汇成一句。

　　“看来你们都是活不下去才出来当兵的，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你们会活不下去。”陆遥大声问道。

　　“咱们没能投个像长官这样好胎呗，还能怎样！”不知谁轻声说了句，又是一阵哄笑声传来。

　　陆遥也不生气，道：“有这原因，那你们就这样认命了，要真认命了，现在就可以研究下辈子怎么投个好胎，然后自己抹了脖子算逑。那下辈子还是运气不好呢？继续抹脖子吗？你们也许会认为我们这群当长官的投了个好胎，老天爷就眷顾着咱们让什么天灾人祸都不会让我们家里遇上，让战场上子弹、炮弹就找不上我们；可能吗？大家现在都是一个马勺里舀饭吃的兄弟，大家都是中国人；这个国家遭受的苦难都会应验在我们身上，无论你是什么出身。”

　　“我们国家现在怎么样？打过军阀混战的你们都知道。哦，大家没去过上海吧?上海滩上的买办们，达官贵人们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算是惬意的吧？是咱们做梦都想的吧？但我想他们肯定不喜欢去上海租界公园，因为上海租界公园门口有块牌子写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知道吧，在洋人眼里我们和狗这畜生地位一样，也许还不如狗。而那些买办、达官贵人们在洋人眼里和我们一样，都是狗，因为我们从出生时无论富贵贫贱都注定是中国人，摇尾乞怜、阿谀奉承并不会让洋大人们高看我们一眼。”

　　底下的兵听到这里，渐渐收起副笑脸，严肃起来。

　　“那凭什么洋人看不起我们？因为他们在我们身上能予取予夺啊，先是不平等条约后是控制代理人剥削，谁是他们代理人？是买办、是军阀、是直系、奉系、桂系、粤系他们。”

　　“让大家活不下去的是这军阀混战、列强剥削的狗屁世道。我要告诉你们，中国现在离亡国灭种不远了，大家不信？现在中国最大的敌人就是日本，知道为什么日本称呼中国为ＺＮ吗？有正式名称不说，就是鄙视你、小看你。那他们怎么称呼中国人？叫ＺＮ猪。”

　　“倭奴为何小看中国？是因为甲午海战我们北洋水师的一败涂地，是因为旅顺大屠杀，是因为前年的济南惨案。”

　　“倭奴想着侵略奴役我们，不是近来的事了；先不说唐朝的白江口与明朝沿海的倭乱与万历征朝鲜，就说这几十年，先是福泽谕吉宣扬种族优势论，把我们中国人列为劣等民族，天生就是要被他们统治的，天生就是要被他们奴役的。后是伊藤博文的蚕食政策，通过各不平等条约逐步蚕食我们中国。看看旅顺大屠杀和济南惨案，三岛倭奴根本不把我们中国人当人，我们再军阀混战下去，力量再衰弱下去，那小日本占领中国后恐怕我们连奴才都当不了，只能世世代代永远给他们当猪做狗。”

　　“那为什么你们要学习识字，学习文化？因为你们需要懂得为什么而战，就算死了，也知道自己是为了我们中国，为了这四万万人民而死的，而不是为了军阀个人的荣华富贵。”陆遥越讲情绪越激动。

　　“在地里劳作的农民知道什么是抗日吗？与没有切身之痛的他们谈抗日还不如和他们说怎么提高地里的收成。为什么？他们不识字啊！他们不知道家国为何物，眼里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日本人打过来了，他们也只会认为是换了个皇帝而不知这是华夏几千年文明的覆亡。”

　　“告诉大家一个故事：普鲁士也就是现在的德国，普法战争指挥官毛奇说“普鲁士的胜局早在小学教师的讲台上就已经确定了。”什么意思？普鲁士士兵的识字率远高于法国士兵，这在战场上，普鲁士的士兵明白为什么而战，积极性就比法国士兵强，最后才能战胜法国。另外也许有人说，中国有四万万人，怎么就得我上去打小日本？对，你可以不上；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大家四万万人都这样，那么我们的后代还是给日本人当猪做狗，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士兵们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

　　“大家都不愿意，那怎么办，学好文化、学好技战术和小日本干。”陆遥振臂高呼。

　　“打倒小日本！”

　　“打倒小日本！”

　　“打倒小日本！”

　　从操场下来，走到没人的地方陆远像抓猫般一掐陆遥的后颈皮：“我的好弟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手呢。现在大家的思想统一，接下来的训练就好搞了。”

　　陆遥缩着脖子，作出呲牙咧嘴的样子，对陆远说道：“大哥你等下给大家下个禁口令，我今天说的一律不得外传。”

　　陆远眼睛一瞪：“呵呵，你知道怕了，要不是这些人我都知根知底，话传出去不用老阎动手，井岳秀就把你宰了。”

　　“嘿嘿，这不是有大哥在嘛？就算我给井岳秀抓了，你也会救我的。”陆遥嬉皮笑脸地道。

　　陆远松开手踢了陆遥一脚“滚，你快去把书名给杜尔华叫他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