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浩然的拒绝，被队员们看成是他对航委周至柔毛邦初这些不懂空战，胆怯如鼠的领导的屈服和妥协，不禁对他失望至极。

　　原本因为同样一个理想，紧紧凝结起来的临时驱逐机中队，瞬间分崩离析，队员们带着不甘和失望的怒火进入各自的新中队。

　　然而只有叶浩然自己知道，他不光光是不愿意再这么特立独行的顶牛违纪。——不管怎么不满这种分配，可作为一名军人，而且还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总得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第一假如都这么搞不全乱套了，其次，一旦给上面形成一种这种不良的印象，以后将会很麻烦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更重要的还是之前他在璧山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只要看到日军驱逐机在雾都及其以西的天空出现，我将努力避战。’——因为这意味着日军启用的是超远航程的新式战斗机！

　　就像驱逐机3大队27中队长雷炎均，满脸泪水向航委写的报告：“长官，不要再派人上去了。飞机差得太多，根本没有机会还手！”

　　说白了也就是伊-16型的驾驶位带有防弹钢板，还可以多扛一阵子A6M2。

　　速度也还行，逃跑还能逃一逃。

　　所以璧山空战伊-16机都是带弹累累，却只有杨梦青是因为遭遇第一波高空俯冲打击，坠毁，别的战机至少都开回了机场。

　　这次飞西关机场，除了25中队是满编9架，只有24中队是8架，其中7架伊-16，以及1架李延凯的伊-15。

　　而没有这种防弹装置的伊-15型，速度慢，转弯半径劣于零式，属于打打不赢，跑跑不了，全程挨揍的份儿。

　　在零式航空机枪近距离的密集扫射下，厚布蒙皮和薄薄的木质机壳能够被7.7mm子弹轻易穿透而不损伤太多的动能杀伤力，继续杀伤驾驶位的驾驶员。

　　更别提没有准头的20mm机炮，一旦击中就是一发入魂。

　　不过零式战斗机的20mm九九式一型机炮，弹丸初速度只有525米/秒，因此射程短，弹道急坠现象突出，战机太轻翼载荷极小，20机炮后坐力下的弹道弯曲也很严重。

　　每门机炮的带弹量只有60发，不到施瓦克机炮的1/4。

　　想要命中基本上都是靠随缘，战斗的主要武器还是7.7mm航空机枪。

　　零式可以紧咬着伊-15抵着屁股打，然而对于伊-16却很难做到。

　　也就是说，伊-16只是比着伊-15在对上零式战斗机的情况下，有着更强一点的战场生存能力。

　　然而也就是皮糙肉厚，更加抗揍一点，逃的快一点，仅此而已！

　　这批日机飞行员，绝对都是飞行格斗的佼佼者，说是投入中国空战，不如说是作为新机实验场，测试性能和收集战机数据。

　　就临时驱逐机中队的狗斗能力，叶浩然自己都不敢说能打，更何况温俭他们这些其实根本就没有打过一次真正的狗斗战的新兵蛋子。

　　一旦正面遭遇，绝对就是完肆，再打出来一个璧山空战的战果，叶浩然一点都不会稀奇。

　　打不出来，他才稀奇！

　　说是空战，不如说是送人头，送战机。

　　空战就是空战，血淋淋的对垒和厮杀，不是你有勇气，热血，不怕死，嗓门大就能赢。

　　看到自己‘叭叭’的说了这么多，温俭不禁满脸的失望，然而还是没话找话的问道：“其实我还很好奇，你为啥给鬼子的飞机起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这里面有啥讲究？”

　　“它就叫零式。”

　　“吹牛吧，你咋知道？航委那边都不知道，只是叫它新式战斗机。我听说郑大队长已经给航委发了电报，说你给日机起了这个名字，他觉得可以作为咱们对日机识别的统一代称。”

　　“要不打个赌，算了，你手里面也没啥好东西。”

　　叶浩然话说了半句就改口。

　　“别呀，我姐漂亮呀，你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的。”

　　温俭又开始卖姐。

　　“你可拉倒吧！”

　　叶浩然都不好意揭穿温俭的善变，先是浩然兄，然后是队长，紧接着又变成了浩然兄，这一会更是变成了‘你’了。

　　之前口口声声让自己当他姐夫，闲着却变成了‘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

　　信温俭的嘴，不如——

　　“赌赌吧，赌赌吧。”

　　温俭还在热情的坚持：“浩然兄，小赌怡情。”

　　叶浩然被他聒噪的受不了，怒着睁开眼睛说道：“你输了怎么办？”

　　“我喊你姐夫。只不过只能算是过了我这一关，我姐，还有我爸我妈那边还得你去搞定，不过我会替你说好话和通风报信。”

　　“行，就这么着。没事儿吧，没事儿了你去逛街去，姚队他们应该还没走。”

　　“你这就是不讲理了，你还没有说你输了的赌注呢！”

　　“第一，我稳赢，第二，我知道你想说啥，还是那天喊的誓言。”

　　“浩然兄，你也知道那是誓言啊！我以为你都忘了。”

　　叶浩然坐起来，认真的望着温俭，看着他在阳光下才过了没一个月的十八岁年轻的脸，沉声说道：“温俭，我希望你能牢牢的记住我的话，伊型机在天空中对上零式，在双方还没有接触之前立刻全力逃逸，才是唯一真正正确的选择。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血洒蓝天，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并不容易，可以牺牲，但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温俭讶然的脸上，露出了怒色：“所以你确定你能赢，所以敢和我打这个赌。”

　　叶浩然淡漠的看了温俭一眼，重新躺下，闭眼晒太阳。

　　“懦夫！”

　　温俭狠狠的骂了一句，站起来气呼呼的大步离开。

　　过了好久，叶浩然才坐了起来，脸色难看的点了一支烟。

　　看到赖鼎文从宿舍区那边走了过来。

　　赖鼎文走了过来，坐在叶浩然的身边，递给他一支烟。

　　叶浩然看到他脸色不太好，笑着打趣：“昨天到西北联大被热情的姑娘们包围烦了，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

　　在几天前，西北联大学生会就过来，希望叶浩然他们能够到学校做一次演讲。

　　不过叶浩然根本就不露面的拒绝了，最后在郑少愚和刘志汉的协调下，除了叶浩然，李松山，还有吃坏了肚子拉肚子的候鹏没有去，其余六人到场。

　　“是够热情的。”

　　赖鼎文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又随即消失：“温俭在那边闹着要转队，已经去写报告了，他现在眼珠子都红了，谁的劝都不听。”

　　他没有说温俭嘴里面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懦夫’‘胆小鬼’——

　　叶浩然点了烟，问道：“我率领着中队，打爆了日军陆航第一飞行团的驻地，在咸阳空中伏击击落9架，逼降1架日军的战斗机，而咱们毫发无损。这算不算战绩？”

　　“当然算！”

　　赖鼎文很肯定的说道：“而且是中日空战迄今为止，击毁日机最多，杀伤日军最很的一次。”

　　“那么你告诉我，我怎么就成了过街老鼠，一个懦夫，胆小怯弱鬼了？”

　　叶浩然提出了这个尖利的问题：“战友们都对我一肚子的意见，把我看成一个逃兵。”

　　叶浩然的问题，问得赖鼎文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