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震撼和光
二十五辆马车,每辆车装载的货物不算多,车轮发出“吱呦吱呦”的声响,缓缓走在路上。车队先向北行进,离家乡越来越远。刘景升没有询问缘由,只是静静地坐在马车上默默随行。
林振永挥舞着鞭子,猛地抽在了马鞍上,说道:“我没有清理我们留下的痕迹,日本人可能会追上来。”
“我知道,你故意让日本人追我们,这样我们司令那边能安全一些。”刘景升靠在箱子上,眼睛都没睁开,语气平淡。
林振永很是佩服眼前年轻人的沉稳,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赏。他随意地问道:“你和赵教授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告诉你我们的暗号?”
“我是他姑爷。亲的。”刘景升依旧是那副一晚没睡的模样,对了,他确实一整晚都没有合眼。
“赵依曼?”林振永这次嘴巴张得大大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嗯。”刘景升轻轻应了一声。
林振永摇摇头,说道:“不像。”
“不是,你什么意思?”刘景升这回有些急眼了,“什么叫不像啊?”他直勾勾地盯着林振永,等待着他的解释。
“你是活土匪?”
“你才是活土匪,你这人是不是没挨过打?”
“听小曼说过你。”
“好吧,那没事儿了。”刘景升的情绪也平复下来,原来是娘家人,怪不得敢这么问。
路崎岖难行,时不时就需要几个人合力推车。车夫们一辆接着一辆地推车,之后再一同上路,如此一来便耽误了不少时间。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子。这个村子十分破旧,仅有十几户人家,年轻人也不多。
“三爷爷,先跟我们出去躲躲,这次我们运的东西有点麻烦。”林振永对着村里一位老人说道。
于是,车队后面又跟上了几十个村民。村民们并没有吵闹,只是默默地跟着车队。
到了晚上,车队进入了山中开始休息。林振永坐到了刘景升身边,忸忸怩怩地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来。
“说吧,运费多少?”刘景升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要运费。”林振永的回答也很干脆。
“真不要?”刘景升语调不紧不慢地又问了一遍。
“真不要。”这次林振永的回答有些迟疑。
“那算了。本来还想给你们几把枪当运费的,你们不要就算了。”刘景升看似随意地说道,脸上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你说真的?我们要,我们要。”林振永一听有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切地回应道,语气中满是兴奋和渴望。
“三十,不能再多了。每条枪一百大洋,三十条枪就是三千大洋了,这运费可不低了。”刘景升清楚这些枪的价值,自认为给出的价格也算公道。
“行,三十就三十。”林振永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个数字可比他想要的多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我要枪的?”林振永好奇地问道。
“从小到大我不知道看到过多少人求人办事,一看就知道你想干什么。”刘景升微微扬起嘴角,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
“厉害。”林振永由衷地赞叹道。
“那现在像不像?”刘景升追问。
“什么像不像?”林振永一脸茫然。
“我媳妇,赵依曼啊,像不像?”刘景升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眼神中满是期待地看着林振永。
“像,特别像。”林振永连忙应道。“你是财主,你说啥都对。”他又补充了一句。
夜,深沉而静谧。
林振永叫醒了刘景升,告诉了他一个不好的消息:“日本人追上来了,刚刚三爷爷告诉我说日本人就在山外。前面出山的地方也有日本人在拦截了。”
“还有别的路吗?”刘景升神色凝重,急切地问道。
“有,就是难走,非常难那种。”林振永皱着眉头,语气有些犹豫。
“走吧,从小我就知道有的选就抓紧选,过了这村就没了这个店。”
刘景升借着月光看清了前方所谓的“路”,那哪里是路,分明是一座山,一座让人攀爬都极为吃力的山。这已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根本毫无可能。他实在无法想象载着千斤货物的马车要如何翻过这座山。然而,既然林振永选择了翻越这座山,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是如何将这不可能变为可能的。
几十人来到第一辆马车旁,在车辕上拴上一根根绳索,一部分人在前方用力拉,其余的人在后方使劲推。车夫疯狂地挥舞着鞭子,马儿浑身肌肉紧绷,蹄子不停地刨着地。让人感觉仿佛只要有一根绳子断掉,或者马儿不慎摔倒,这些人连同马车就会全部滚落山下。他们很是幸运,成功地将第一辆马车送到半山腰。随后,众人没有片刻歇息,继续用同样的方法搬运第二辆马车。
当所有的马车都被运到半山腰时,刘景升仔细打量这个位置,能够看出这里是一个经过人工修整的平台。
接下来的路愈发陡峭,人们开始卸下车上的货物,最后将马车与马分离。箱子被整齐地码放在空地上,马儿在一旁打着喷嚏,逐渐恢复体力。
众人开始推动空马车,没有了马和货物的空马车,就像一群蚂蚁奋力搬运着一只成年蝗虫回家一般。他们随着车一起向山下滑落,接着又止住,然后继续艰难前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指挥,他们所做的一切仿佛是生命的本能驱使。
马车来到一个地方停了下来,这里算不上悬崖,而是一个三四米高、近乎九十度的陡坡。刘景升看到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头发紧紧贴在脸颊上,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没有片刻休息,他们又在马车上系了几根绳子,接着去到崖顶,将马车用绳子拉上去,然后如法炮制拉其他的马车。如此循环往复,不知疲倦。这所有的一切让刘景升感受到的不是惊讶,而是深深的震撼。
他见过辛勤劳作的人有很多,可那些人给他的感觉往往是可怜与麻木。然而他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光芒,那是一种坚毅、不屈与希望的光芒。它不仅仅是对生活的执着,更是对未来的坚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