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瑞士军刀?
这天的市集格外热闹,草甸村民正兴致勃勃流连忘返于集市陈列的稀奇玩意之时,天边无声无息飘来一朵乌云。那乌云不是别的,正是几双阴郁邪魅的眼睛,这几双眼死死盯着草甸村村民一行,死死盯着那队伍中令人垂涎三尺的如花美眷。
“素衣你快来看……”水生在一个摊位前站住,目光被什么吸引,怔了一会儿,赶忙招呼吴素衣过去。
一副精致至极的鱼钩赫然呈现在眼前,吴素衣自然知道为何有那么好一会儿水生的目光都挪不开了。水边人家打渔钓鱼,鱼钩是每日离不开的工具,他们眼前的这副鱼钩集实用和美观于一身,让人越看越爱不释手。许多具备很高观赏价值的工艺品,其实来源于日常生活,此话不假。
“可惜摊主要价太高,这副鱼钩要三百文……”水生有些唉声叹气地说道,吴素衣看到他把那鱼钩拿起又放下,看得出实在是喜欢。当他不知是第几次想要再伸手去拿的时候,正好迎上摊主嫌弃加鄙夷的目光,霎时不好意思起来。汉子悻悻然刚想和女子一同离开,忽地一只毛绒绒的手拦住了他们,随后水生闻到一阵浓烈的酒气,转身一瞧几个与中国人大为迥异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识得那是俄国毛子,而且是当兵的毛子,因为他们都穿着水兵制服,水生下意识地把吴素衣挡在自己身后。
一个毛子呼着酒气,用蹩脚的汉语说道:“想要这……鱼钩?简单,只要这……小妞陪我们一……晚上,我立刻……买下它送……给你们……怎么样,这交易……公平吧?”说完还不忘狞笑数声,引得其他几个毛子大声附和。
听到这些洋人的污言秽语,血气方刚的水生按捺不住,立马回击道:“住口!这光天化日,良人怎容你们羞辱!”说着就要拉起吴素衣离开,怎奈对方已预先把身前身后的通路都堵死了。
同来的草甸村人众,听到水生这边与人起了争执,纷纷放下手中把玩的物件围拢过来。
几个醉酒的俄国水兵见到人越来越多,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愈加兴奋,他们借着酒劲叫嚣:“不同意就打到你们同意为止!”话音刚落,几个看上去壮得像蛮牛的洋人,对,疯了的牛,像几座小山似也得撞了上来。
草甸村同村的青壮男子中,水生已是数得上号的身大力不亏,然而今日碰上这几个身形壮硕似熊罴的俄国瘟神,加之对方又是在军队中混的,却是讨不得半分便宜。
水生带领其他人且战且退,眼看已快要护不住吴素衣,几个俄国恶兵那粗鄙的,长满浓密体毛的大手须臾之间就要搭上无辜女子的肩头和腰间。
千钧一发之际,几头俄国蛮熊的动作突然戛然而止,他们脸上的表情顿时由刚才的狰狞得意换成了痛苦扭曲,原来是几人的大臂被人从身后猛得一拽一扭,原本咄咄逼人的几人马上变成束手就擒的一方。这几名平时横行惯了的沙俄水兵,丝毫没防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经此突然袭击,最出力依仗的胳臂被人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抓握在手中,对方力道明显不弱于自己,故此吃痛不已也是正常。
“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况且这还是在大清的土地上,你们外夷怎敢明目张胆欺男霸女,真欺我中国无人吗?”
几个吃了闷亏的俄国人,本能地扭头张望,迫切想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但见五六个身着清国水师号衣,头裹黑色头巾的中国人,不用说肯定也是当兵的。为首一人身材中等,乍一看没什么起眼,但这人挽起的袖管下,不经意间露出的小臂,肌肉结实漂亮,宽肩蜂腰,没有经年累月的操练无论如何不能有此身形;而他左近的一人,个头明显高了一头,在几名中国水兵之中算是最魁梧的。
因为人种的关系,清国水兵体格整体上显然不如己方高壮,可是他们手上的气力却大得惊人,那几个俄国兵饶是想挣脱,背后被擒住的双手却纹丝不动。
这几个俄国水兵立时叫苦不迭,不多时,还是刚才那个粗通汉语的磕磕巴巴开了口,而听了此人的话,与其说是求饶,倒不如说是下战书。
“你们这……算什么,偷袭?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叫……叫胜……之不武。有种的……放开我,我们来……一对一单挑!”
“呦呵,毛子还知道胜之不武这个雅词呐,不服是吧,想单挑是吧,行啊,来!”说话间,清国水兵为首那人噌地脱下号衣,露出一身健美腱子肉,示意同伴放开方才发出挑战的俄国人,就要上前。
“大哥,对付他哪儿用得着你亲自动手,让我马忠来!”
只见那方才在大哥身边紧紧护卫的彪形大汉,抢先跨出一大步。
“马兄弟小心!”
叫嚣着要单对单的俄国大头兵,揉了揉刚刚挣脱束缚的手腕,亮出碗口大拳头,旋即右手伸出的拳变掌,大拇指特意上翘,随后整个手掌倒转,翘起的大拇指变成了朝下。
这个古往今来充满极浓挑衅意味的手势一经亮出,后面一场激烈的打斗自然是在所难免。
俄国人嘴上还不忘念念有词,“听说你们……中国功夫很……是厉害,也有人说……都是些花拳绣腿,究竟是……真厉害……还是徒有虚名,就让我来检验一下!”
满以为对手一定会用传统中国招式的毛子兵,万万没想到马忠神态自若地放低重心,左右两手伸出呈犄角之势,在胸前攥紧成拳护住面门。体毛汹涌,胡子拉碴的俄国人瞅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中国人,没有弄错吧,你想用我们西方的拳法打倒我?”
“为什么不行呢,试试?”马忠平静地说。
“好吧,既然你找死,就放马过来吧……”说罢毛子再次放声狂笑起来,同时手中拳头亦不怠慢,裹挟着风声呼呼掠向对面同样人高马大的马忠。
一开始俄国毛子就低估了自己对手的实力,而且他不可能知晓马忠是受过“世外高人”指点的。
方天祥马忠等芒砀山众豪杰当初与瞿小明分别后,仍日夜不忘练拳,半年后已小有所成。
当年瞿小明教他们谨记的只有两条,一:被对手击中不可怕,传统武术说练好闪转腾挪,能完美避开所有攻击当作茶余饭后谈资听听即可,可别当真,但有一点-千万护住自己的下巴壳,二:尽量消耗对手的体能,人全力地挥拳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力竭,所以你看迈克.泰森能第一回合重拳撂倒对手,绝不废话拖到第二回合。
故此马忠一看到俄国人气势汹汹,挥舞老拳就要一口吞了自己的架势,心里就有了底,他微微一笑,沉着应战。
对方不消两秒钟就冲到马忠面前,正待朝中国水兵的面门狠狠砸上一拳,哪料马忠看着五大三粗的样子,却滑得好似泥鳅,轻巧地躲过了这一拳。
眼见得自己的拳擦着对手飞过没打中,俄国佬愈发气急败坏,不待站稳,回身再次猛冲过来。
马忠见他脚步已乱,卖了个破绽,故意将自己的左肋亮给对手,趁着对方顾头不顾腚,重心前扑的有利时机,轻轻向左边一让,旋即右勾拳毫不犹豫地挥出,毛子也是人生父母养,下巴颏不见得比中国人的硬,只听到一声闷哼,重重地仰面倒在地上。
其余观战的俄国佬已然是看呆了,他们做梦也没想过中国人会使用西洋的拳击把自己打倒,酒却醒了大半,有两个反应快的立时抢过倒在地上的同伴,往身上胡乱一架,连滚带爬地逃了。
“中国人的地界上容不得你们撒野,滚!”临了,马忠没忘记在拖后一人的屁股上狠狠踹上一脚,一旁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雷霆般的喝彩声。
俄国佬既已打跑,水生偕同吴素衣及草甸村众乡亲,赶忙过来给几个仗义出手的清国水兵行礼。
“今日幸得列位大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我们脱了困,大恩不言谢,小弟敢请各位大哥赏个薄面,咱们找一处僻静的酒馆,小弟作东,定要好好答谢诸位!”
“快别这么说,中国人自然是帮中国人,今天算他们运气好的,我方哥还没出手,若是我方哥出手,哪是脱层皮这么简单,嘿嘿,少说也得断根肋骨……”叫马忠的兵勇说的是那么煞有其事,叫人不得不信。
“你们别听他的,我这兄弟凡事就爱添油加醋……”被叫作方哥的健硕汉子由是谦虚。
“小弟再次央请各位大哥移步……”
“这位兄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喝酒就免了,今日我等军务在身,不得饮酒,我们到此处原是奉命采买一应军需物资,采买齐备后要立即归营点卯,不能耽搁。”
正在此时,惊魂未定的吴素衣不经意瞅见方天祥腰间挂着一个亮晶晶的物体,方才由于情势所迫没有注意。这东西看着十分眼熟,因为在现代它有个大名鼎鼎的名字-瑞士军刀。
“方大哥,你腰间的东西可否借我一观?”
“你说这个吗?当然可以。”方天祥欣然应允,将这随身携带的小东西摘了下来,轻轻放到女子的手中。
吴素衣把这东西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仔细端详起来。这瑞士军刀上赫然有个小巧精致的指南针,而在她认识的人中,只有瞿小明一个有在瑞士小刀上加装指南针的癖好。
“方大哥,冒昧问一下,此物从何而来?”
“哦,这是我一个好兄弟赠予我的,别看小小一个,煞是好用。说到我这个兄弟,经年不见,让我甚是想念!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世上好似没有他不知道的,哦对了,刚才我那马兄弟耍的拳法也是他教予我等的,我们这些从芒砀山出来的兄弟都对他佩服得紧。”
“唉,只是如今不知道我这瞿兄弟身在何方?说不准已经当了大官了……”
“是啊,瞿兄弟是我所见过一等一的高人,若没有他,我们弟兄也不会来到此地投军,真怀念那时候与瞿兄弟把酒言欢的时日……”马忠在一旁亦是唏嘘不已,不难看出他的赞叹是由衷的。
“等等,你说送你此物的人姓瞿?”
“是啊,他名唤瞿朗,湖州府人氏……”
“那么你们是何时与这个瞿兄弟结识的?”女子立刻追问。
方天祥思索了一下,正待开口,马忠在旁边却已抢先回答:“就在一年前差不多这个时候,那时真叫作不打不相识呐,大哥你还记得吧?”
“怎会不记得,瞿兄弟义薄云天,以德报怨,当时就把我给震住咯……”
“对上了,这下全都对上了!”冷不丁一记粉拳结结实实砸在水生的胸口,水生毫无防备,虽说女子的力量有限,可还是给砸得生疼。在场众人都真真切切目睹了这绝无可能发生在大家闺秀身上的奇景,一个个面面相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