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随着战事的拉开,日军大部队的到来,粮食供应和后勤保障变成了首要问题。对此,织田信义作为管理青城的最高领导者,自然就要担负起日本军“吃饭”的责任。
织田信义在接受任务后,想到了大龙,想到了柳山虎,具体哪块云彩会下雨,得看他善不善于挖掘了。
日军的包藏祸心,大龙却当成义不容辞的责任。在接受任务后,猝然仰起硕大头颅,高兴手舞足蹈,认为是日本人的信任,谁说烂泥扶不上墙?于是他由吊儿郎当变得一脸严谨地思考怎么降服柳山虎。一想柳山虎,大龙心里陡然就升铺天盖地的恐惧,像风一样裹挟着他打了个寒战。
不过,寒战之后的那股风过后,他又像春风吹又生一样,不可一世起来,他可以理直气壮拉大旗扯虎皮,他可以装神弄鬼,狐假虎威地完成粮食的筹措,还能跟柳山虎比肩而立,谈判,把他和柳珊珊的婚事给办了。如果柳山虎不从,就拿日本人施压。
算盘不拨已自明,乘风破浪会有时。大龙在急不可待中大叫着集合队伍,扯着公鸭嗓子叫嚣着大日本皇军交给的任务是对咱们的信任,使命光荣,任务再艰难,也要不折不扣地去完成,说要完成这次粮食的筹措,也唯有到柳家寨去才能完成,让大家带好装粮食的麻袋等东西。
一直守候在保安队外的雷群听到大龙大声嚷嚷要去柳家寨后,既兴奋又担忧。
兴奋的是,大龙走后他就可以进入保安队去寻找柳珊珊,昨天找了一天一夜没有柳珊珊的音讯,或许柳珊珊就一定在保安队里某个地方关着。虽然他判断柳珊珊也可能落入日本人之手,但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柳珊珊关注的目标是大龙,不可能主动去招惹日本人。
雷群所担心的,大龙一旦去了柳家寨,肯定将是一场恶战,而且这次大龙肯定有备而去,再说还有日本人撑腰。
在人声嘈杂中,大龙摇头晃脑带着他的保安队走了出来。一百多人的队伍行鱼贯而出,再加上马儿、牲口等。那叫一个得意洋洋,还有几分无耻的壮观。
雷群心里一抖,是一眼看到柳珊珊被大龙绑在马车上,顿时他能觉察血液经过心脏的泵压箭一般射向四肢,像冰雹砸进荒原,知道柳珊珊有救了。
在尾随一段路程后,雷群判断大龙是去柳家寨无疑,于是,他决定立即赶回去通知柳山虎,这次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工作,否则还会危及到柳珊珊的安全。
这是熟悉的土地,这是战斗的土地。
丘陵地带的鄂北,山高林多,河网密布。熟悉当地环境的雷群健步如飞地穿梭着……
看到雷群满足大汗,一张急不可待,柳山虎脸上立即呈现几丝不可侵犯的凛然,雷群随手从桌子端起一杯倒下去似的,脖子一梗,把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一听柳珊珊安全,并马上就要回到柳家寨,这才从凛然中露出一丝笑脸,哼哼地说谢天谢地大龙这个孽障还有点人性,总算把柳珊珊送回来了。雷群马上接上话说,大龙这次可不是专门送柳珊珊回来的,说他是受日本人之命,是来为日军筹措军粮的。
“这个畜牲!”柳山虎生气地在地上打着转,“他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干旱,老百姓手中根本没有多少粮食,如果让他征走了,不是要把乡亲们全部饿死?”像是在反问,随即又否定“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现在不是你我说行不行就能对付过去,”雷群上前一步,一脸严肃盯着柳山虎说,“大龙这次来筹措粮食,说好听点叫筹措,其实就是抢劫!不给,只能流血和死人,得抓紧想个万全之策来。”
“那你说怎么办?”柳山虎一脸紧张问,“倒是你快拿个策略来吧!”如此凶悍的一个人,居然变得毫无生气的垂死挣扎起来。“朋友来了有好酒!”雷群做了一个掐断手势,“恶人来了有猎枪!”“他们来了多少人?”“大概一百多人吧。”“这么多啊?”柳山虎失望道,“那跟我们人手相当啊。”
于是雷群冷静地跟柳山虎进行了形势分析,让柳山虎现在首先要通知老百姓想尽一切办法,把家里的粮食藏起来。其次,大龙手上有柳珊珊当人质,只能智取,不可强来。
“怎么智取啊?”柳山虎焦急转着身说,“你赶紧拿措施啊!”雷群立即附在柳山虎耳边把自己的计谋说了出来。
“这样可行?”
雷群口气坚定道:“见机行事吧,先让狐狸集合队伍,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还是那座山,还是熟悉的路。
但今天大龙走到这山这路上心里别有一番滋味——是成功荣归故里的感觉。前呼后拥不说,今天还是代表日本人来找柳山虎筹措粮食,类似古时候的钦差大臣的做派。
虽然他不知道钦差大臣是什么官,反正他现在是日本人的官,相信柳山虎不敢怠慢他。他为此吸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由地感叹,回望自己曾走过的路上,有欣喜,也有忧愁,有痛苦,也有幸福,眼下,正是令他满意的模样。
队伍在紧急中集合完毕,雷群接着以一个老游击队指挥员的经验,对柳家寨的保安队进行了分组分工。按照打伏击、打游击战并存的战法,让狐狸带30多人埋伏在寨门外,如果里面谈判不成功,等大龙出寨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救下柳珊珊。另外一组由花脸老七,带领30多人埋伏在柳家寨内,形成第二道防线,配合柳山虎在院内,见机行事。
剩下的人则守护在柳山虎身边,既然对他的保护,也让柳山虎心里底气足一些。雷群则隐藏在柳山虎家里的屏风后,指挥作战。
一切准备就绪了,一切又是未知的变量。
大龙的队伍夸大了强劲,已经浩浩荡荡,进入柳家寨的地界。大龙没有让人通知柳山虎,而是命令手下,凡见到柳山虎的家丁就开打,家丁们只能边还击边后退,对此,大龙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得意洋洋地进入柳山虎的院内。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柳山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在院内喝着茶,大龙见柳山虎一副承乾坤之正气,立天地之威仪,如此气定神闲的样,心知肚明地哈哈大笑伸出手作了势说,“大老爷!”随即又改口叫了一声“爹!”看着柳山虎等待他接话,柳山虎猛烈地抽了口烟。
“谁是你爹?”柳山虎像一脸怒气地站起来问,“你刚才叫的什么?”“叫爹呀。”柳山虎随即一挥拐杖,结果就被大龙手下人枪托一横挡了过去。
“老家伙别不受抬举,”大龙狰狞道,“本人现在是大日本皇军的保安队长,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世道了。”“什么世道?”柳山虎气愤地鄙夷了一眼道,“汉奸当道的世道对吧?”“你!”大龙指挥着,“把我媳妇带进来。”
“爹,”柳珊珊挣扎着说,“杀死那个畜牲!”柳山虎焦急往前一动步,就被大龙手人拦住了。“你就这样对待你媳妇?”柳山虎换了一种方式。大龙一愣,嘿嘿一笑说“这样已经不错了,否则……”“否则怎么样?”柳山虎喝道。“否则我就……杀了她!”
他其实想说,我对你柳珊珊饱含深情,你却弃之敝屣,我必像对待死人一样把你们一起埋葬在这片焦土之下。
柳山虎也不恼,站起来背着手问:“那么说你这次来是提亲喽?”“算你聪明老家伙。”“老家伙”三个字轧心,柳山虎想发作没发作地恨恨地瞪了大龙一眼,激将道,“你身为保安队长,还带了这多人来,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
“你们给我媳妇松绑!”柳山虎激将成功。“爹,”柳珊珊急促地说,“杀了他。”柳山虎眼睛一闭,说,“珊珊啊,这以前吧是你妈把你许配给大龙,我也同意过,现如今大龙又是保安队长,升官发财了,我看……倒不如……就称了大龙的意吧。”
“爹爹!”柳珊珊非常疑惑地说,“你这是怎么了,我死也不!”大龙于是连忙嬉笑言开来到柳珊珊面前说,“还是大老爷明事理。”“就让她去休息休息吧。”大龙一愣,阻止道:“那不行,要是她跑了呢?”“你看这里里外全是你的人,她一个姑娘家能往哪儿跑?”
大龙为此眯着眼睛,搜索了一下四周说:“那你得保证她今天得跟我成亲。”“不可能!”柳珊珊挣扎道。“没有不可能!”大龙上前嘴一咧强调。“我们人狗殊途,还是做主仆吧。”
“你住嘴珊珊。”“大龙你的想法挺好,”柳山虎一个转身又说,“你总得有所表示吧?说柳家寨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得……至少也得表达一下基本的彩礼呀。”
这下把大龙一下子难住了。他抓抓脑勺,难为情地说,“事情紧急,这个程序就免了吧。”柳山虎按照雷群之前的计谋,又是哈哈大笑后说,“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大日本的保安队长啊,如果你就这么草率成亲,传到青城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一军将得大龙结巴起来,“那……”柳山虎虚张声势道“那什么那,还不赶紧回去准备。”大龙一怔,怅然若失地说,“先不说这事了,容我想想再说。”
没想到柳山虎这么容易被他征服,大龙心里舒服极了,他雄心无限放大,好勇斗狠的本性开始发作了,加剧了他进一步做大做强,也是他心里所想了。
“这个还有什么好想的呢?”柳山虎催促道。“这个再说!”大龙没有忘记正事,对柳山虎说“现在你赶紧帮我筹措粮食,把柳家寨的粮食全部交上来。”柳山虎一声冷笑质问:“你又不是不知道,柳家寨的父老乡亲们自己还饿着肚子,哪有粮食给你呢。”
大龙蓦地一跺脚又一挥手说,“他们没有粮食那你总应该有吧。”说着就让手下动手。“慢!”柳山虎生气道,“哪有抢你岳丈之家的道理?”大龙在地上转了一个圈,说,那好,我们就去柳家寨挨家挨户的搜。
说完大龙就让人挟持着柳珊珊要走。
“慢慢慢,”柳山虎手势说,“你这样不合适吧。”“怎么不合适?”“放开她,我陪着你们去总行吧。”大龙犹豫了下,才很不情愿地让人把柳珊珊放了。
“爹不要!”柳珊珊惶恐地挣扎着疾呼,“你千万不能去。”“放心吧没事,”柳山虎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说,“你在家好好收拾准备跟大龙成亲吧。”“爹——”
柳山虎装作真心意地说,“大龙还是不错的,你看……你看他进步不小,都是日本人的人了。”
“爹——”
柳珊珊倒是安全了,可是柳山虎又被他们挟持了。雷群决定按照第一套方案执行,准备在大龙离开柳家寨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粉身碎骨,轰然四散。
大龙像鬼子扫荡一样,带着他的手下进村进户了,走到哪里还大张声势,嚷嚷着大老爷柳山虎有令,把粮食全部交出来。走到哪家,弄得都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家族人见到他,不是说没有粮食,就是骂他说要是你父母亲还活着,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大龙也不生气,还以兹事豪奢绝艳,此举轰动一时的笑兮兮说“他现在大日本皇军的保安队长,你们族人要多支持工作……”二老爷见大龙如此厚颜无耻,恶狠狠地责骂“你个孽障,柳家寨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说着他还操起家里的扁担就向大龙打去。
结果被大龙手一下挥,他手下的几个人便把二老爷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起来。
“休得无理!”在柳山虎的阻止下,才放过二老爷。
搜罗大半天后,大龙终于把整个家族人的粮食,鸡呀、鸭呀,还有猪、羊啊全部集中到一起。
看着满满的收获,大龙开心极了。为此,他急着就要走并说柳珊珊他也要带回去成亲。柳山虎见此,连忙说,“这么急干吗,还是吃了饭再走。”
大龙深情地看了柳山虎一眼,眯着眼嘿嘿一笑说,“不!万一你大老爷把我毒死了怎么办?”这时站在旁边的阑阑愤怒道:“就要毒死你!”“哎哟,”大龙上前,“这不是咱小表妹嘛。”说着就要动手。柳山虎一吼:“住手!”大龙吓得退后一步。
柳山虎决定毒死大龙。但柳山虎佯装完全不可能,并用不疏不密地一笑说:“我们现在都是你砧板上的肉了,借我一胆也不敢呢。”
“不要,走!去把大小姐给我一起带走。”柳山虎又连忙阻止说:“如果你不放心就把我作为人质吧。”大龙一怔,翻了一下眼珠说:“那也好!”
大龙之所这么轻易答应,心想你爹爹在我手上,还怕你跑了。
大龙太高兴了,心情舒畅极了,一路上还不由哼起了“拉魂腔”《借东风》: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领人马下江南兵扎在长江。孙仲谋无决策难以抵挡,东吴的臣武将要战文官要降。鲁子敬到江夏虚实探望,搬请我诸葛亮过长江,同心破曹,共做商量……
猥琐地哼着哼着,大龙突然停止脚步问柳山虎怎么没有看到狐狸呢,说这家伙把他坑惨了,要把他抓起来带回城里交给日本人。对此,柳山虎装作怒气不争地说狐狸不争气,跑到二老爷家偷东西,结果被二老爷一气之下,叫人给打死了。
大龙在惊讶一声,反问“会有这样的事?”柳山虎故意叹了一口气说,不相信你到长山上去看,狐狸的坟还没长草。大龙这才半信半疑一作罢。
大龙的队伍渐渐进入了雷群设计的伏击圈,雷群远远给柳山虎挥了一下做的标枪。瞬间便听到枪声大作,毫无准备的大龙立即如惊弓之鸟,叫唤着“给我打”。然而,当他的手下倒下几个后,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边放枪边往往后退。这时,柳山虎趁机已经钻进丛林中。
这是两股势均力敌的较量,完全没有什么章法的战斗,却是打得难舍难分加不可开交。
雷群为了把大龙们彻底消灭掉,战斗经验丰富的他,娴熟地指挥着。
枪声、杀气声此起彼伏。大龙一看损失不断加大,气急败坏,如丧家之犬,丢下抢来的东西边打边退,嘴里还大骂柳山虎给他下套,说下次一定带着日本人来把柳家寨给铲平,让你们好好领教一下我大龙的厉害。
大龙不仅乘龙快婿的美梦破灭了,还死伤十多个队员。更重要的是日本人交给他的任务还没完成。
柳家寨以死伤三人,取得了胜利。
二
随枣之战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冈村终于有时间开始来追查小池百合、山口芳子、酒井美黛以及严翻译官的失踪之谜了。他那阴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一抹笑容,举手投足中那种萧索肃清的邪恶气,仿佛能绽放出惆怅的花朵。
冈村绝对不相信这是偶然的失踪,他们都是帝国的精英,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怎么可能集体消失,那里面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像将要在某个临界点忽然发出一种巨大的破坏力,令他异常愤怒无比,还有山雨欲来的担心。
“板垣大佐你以为酒井美黛、小池百合、山口芳子,还有严翻译官去哪里了?”毫无准备的板垣大佐一怔,随即看端倪着冈村说“经过他的调查,应该是遇害了。”
“遇害了?”冈村脖子一梗,又一脸疑问,“她们可都是帝国的精英怎么可能同时遇害?”板垣大佐觉得眼前的冈村那疑问的脸上长出了漩涡一样,似乎正以一种巨大的离心力,把他吸进去因此后退一步答:“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冈村像触电般,愤怒地一抽军刀吼道:“这是你的严重失职!”“我愿意接受您的惩罚!”板垣大佐吓得闭着眼睛求饶,“长官饶命。”军刀“刺啦”一下又收了回去,恶狠狠地说:“你必须给我追查清楚!”“是!长官。”冈村上前一步,用拭目以待的口气问“你打算怎么去调查?”“愿听长官吩咐!”
他们间无形的对话结束了,像是腾出了场地,有形的对话才得以走出来现形。冈村看着板垣大佐摇摇头后,露出了狰狞的一笑说,“你真的令我很失望!还是让铃木千夏来完成这个任务吧。”
板垣大佐立正发出一声“嗨!”冈村又莫大地放心说,“她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
冈村像是对着天一吼,铃木千夏便来到他的跟前。“现在交给你一个重大任务。”“嗨!”铃木千夏抬起头,“原为长官效劳!”“板垣大佐全力配合你追查他们几个失踪的下落。”
冈村下达完任务,如释重负地挥了挥手。板垣大佐跟铃木千夏转身退出。
夜深人静,一弯下弦月别在窗户里,清冷凛冽,像黑夜生出的一处新鲜的伤口。冈村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绝望,明的暗的目光像鬼火一样在他身边偷窥着,他像个独行在旷野深霄中的流浪汉,命悬一线,房间阴暗得像个阴谋。
制造这个阴谋者是冈村,他正在预谋着,一箭双雕,反复斟酌,反得推敲,一副良久的成竹在胸,眉尾勾出一个无意的上扬。根据情报,中国军队要将他的军队包抄在桐柏山一带,然后化整为零,各个击破。
冈村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脸上挂着空洞的笑。因为他发现,在东西包抄的部队之间,枣阳北部漏下一个缺口,疑窦尚存的事情变得扎实起来,如果堵住了这个缺口,就胜利在望了。
“必须全部消灭他们!”冈村在心里说着就露出猎人般的欣喜,像是抓住内心冒头的不快,结局如此励志。对此,他立即叫来了青木重成,非常骄傲地问他对后面的作战有什么想法。
青木重成迟疑一下,唯唯诺诺半天没有说出一二,无奈的笑容沿着他脸上拓出一层阴影垂晾在自己恨恨地目光中。此时,大局在胸的冈村也不生气,拿出一如既往的性子,嘿嘿一笑说:“请记录……”
东线兴阳方面:命令第三师团铃木支队迅速进点桐柏山一带,占领后继续向北突进,彻底切断中国军队向北的退路。“长官这是?”冈村看了青木重成一眼,诡异一笑作答,生发出没有明晰的好感或反感。
中央部委方面:命令第三师团突破青城县的高城、唐县镇接近中国军队主阵地后,立即向枣阳方向追击。青木重成声音不自觉地瑟缩地问:“长官你这是要把中国军队逼进我们的口袋?”冈村诡异一笑说,噬咬出自己胸口的词语,聪明!
命令第十三师团突破茅茨畈及双河的中国军队后,向枣阳东北方向迂回,迂回!冈村特意把“迂回”加重了一下语气。然后在青城新集街西北边境、平林店、吴家店、梁家集等交通要地上,彻底歼灭撤退中的中国军队,这是死命令,完成不了别回来!
冈村说完,耸了耸肩,连焦灼的样子也变得一目了然地说“
命令第十六师团快速进入滚河后,向湖阳镇方向快速突进,以一部在白河下游,成面对樊城方向的趋势,掩护某集军左侧背后并协助骑兵第四旅抢渡白河渡口。”
命令第四骑兵团快速向西线汉水东岸边突进。要超越第十六路师团,尽快向白河右岸移动,向新野及其东北挺进,切断中国军队向北和向西的退路。
冈村刚才让青木重成记录的作战计划,其实与他之前的战法基本一致。不过,他调整了东西包抄的速度,将战役期的缓进,调整为突进。其用意很明显,主要是布网合围于枣阳东北部,网住国军作战的主力部队。
冈村说完后,将苍白的脸镂出点睛似的一笔,莫名地看了一眼青木重成说,“请把何翻译官叫来。”青木重成一愣说“是”。
细微的灯光在瞳孔中撕出一个豁口,是置大脑的命令罔闻,怎么还可以用何萧强。
冈村从对方神色里看到了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困惑和恍惚,于是他将打了几个折扣后的话,磕磕绊绊地忍在了嘴边,收了回去。似乎用这个动作,为所有内心矛盾的对白拉开了序幕,便回看了他一眼算是鼓励他继续说。
“这个人……”
“那就看谁为谁扫墓吧。”
此时,“鸩鸟”在冈村的授意下,已经开始接替了严樗的工作。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冈村的一箭双雕计划之一。
在与板垣大左之前的对话前,他已经想好了,怎么来查出何萧强。虽然,他不知道何萧强是不是“鸩鸟”,但从小池百合、山口芳子、酒井美黛跟严翻译官突然失踪上看,何萧强一下子就成为怀疑的重点,却是又莫名地就断线了。
这不得不让冈村怀疑何萧强就是那个隐藏的间谍。因为他,是不可能相信中国人,有些原本非常缥缈几缕的虚构,却在自说自话地强行从嗅觉里为他打开了联想的豁口。
“何翻译官的功劳大大的。”一见面冈村便一脸欣赏地赞叹道。何萧强一愣,说本人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请司令官明示。冈村于是把随枣会地区战取得的胜利很炫耀地说了出来,说这不光你何翻译官的功劳,也是大本帝国全体军的功劳,说下一场的战斗即将打响,希望他尽心尽力服务大日本帝国。
“鸩鸟”连忙说,承蒙司令官的信任,一定服务好司令官阁下,并守住一段恰如其分的距离。
“鸩鸟”说完,冈村便话锋一转问:“何翻译官你和严翻译官是好朋友,知道他失踪的原因吗?”
单刀直入的问话,如一把明亮刀横在面前。“鸩鸟”迟疑了一下,来了个自嘲的笑,却又知趣地说这个真的不好猜测。“那你认识酒井美黛吗?”“鸩鸟”故意一愣以来不及设防后的诧异和一点气愤地说“不认识。”
冈村又腾起满心的不甘和所有的未知,都让他产生了实质的不安和担心地问:“难道严翻译官和小池百合、山口芳子、酒井美黛都是潜伏在大日本帝国军队中的间谍?”“鸩鸟”心里一凛,回答:“这个……也许可能。”
“鸩鸟”想把视线转移出去,却不知道正中了冈村的计谋。但冈村坚信自己没有判断错误,空气里残留的那一缕异常水花,桨像是虽然远去,但涟漪还在。
他是不可能相信她们是中国的间谍,脸上的苦涩如同层层递进的潮汐,最终要吞噬出某仇恨与自我仇恨的崎岖线条。因此,他露出狡猾一笑,说,“会不会是严翻译官杀了酒井美黛等人?”“这……这个不好说。”他抓抓后脑勺,拖拉出两点间的简单明了。
冈村急躁地上前一步,几乎靠着“鸩鸟”说,据我分析酒井美黛跟严翻译官之间,一定有一个是“鸩鸟”,他们在被对方发现后,相互射杀,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他们全部杀死了。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司令官……”“鸩鸟”稍加犹豫,“这个我不知道。”回答得是合理的牵强,却是致命是寻常,冷不防被冈村抓了个正着。
“鸩鸟”不得不佩服冈村这个恶魔的聪明。
冈村心里的不满经过几层克制的过滤,最后露在外的是一个苦恼的锁眉。
一股不愉快从身体烧了起来。
三
回到办公室后,“鸩鸟”把冈村前后的话仔细回味一遍后,整个室内像被什么放了烟,于是,一切都慢慢地蛰伏了、懈怠了、放弃了,变成一双青白的眼睛,拿它去看无处可去的人生——冈村的怀疑,肯定无疑已经瞄准了他。他决定索性自己就当一枚报复敌人的人肉炸弹,这是最后一搏!
“鸩鸟”怀揣着一个日趋成熟可能性的惴惴不安,无法再负担另一份的殚精竭虑,增强力量地点了一根烟,给自己嘴巴套上绳索,身体力行地决定,要一如既往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因为战局的形势已经不能让他再等待了。
如何搜集到日本军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让“鸩鸟”陷于无助之中,像站在有去无回的一扇大门前,之前还有秋田树下和严翻译官给他做桥梁或更像是无私的掩护,现在自己完全孤军作战,他失去了最密切的敌人,像破晓后雾霭散尽,让他看见脚下的路崎岖艰难,沟壑纵横,尽头是缀满粉红色的云絮。
从身不由己的洪流中重新被救起来的那一瞬,他突然觉得手里的线头活了起来。
做出舍生忘死的决定总会激荡出一身能破两雕虎,鲁继千虫只似无的力量。不过,在出发之前,他心里怀揣着长使英雄泪满襟的酸楚,还有不舍,必须去五花宾馆去见一下他牵挂的奈斯,那是他的战友,还有彼此间道不出的情愫。
五花宾馆里依然热闹欢腾,见“鸩鸟”一脸一脸凝重地走进来,一袭黑裙的奈斯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就在弹奏的曲子中,巧妙地用一组数字替代了原有的音符——好久不见!
“鸩鸟”立即走到正对着的奈斯钢琴的餐厅卡座坐下来,用两指发出摩斯密语回答:被监视一直脱不开身。奈斯点点头又在琴键上弹出一组密语:今天安全吗?何萧强回答: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必之灿烂。
奈斯心里一凛,知道这是“鸩鸟”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便急促地回答:我们要一起迎接光明灿烂的明天。她看他的表情,好像看一道裂缝如何在陆地上野蛮生长。
“鸩鸟”苦涩地笑了一下回答:所以来看看你了!说完揉了一把头发,刚才还维持着熠熠之姿的发型多少有些气馁般倒伏下来。奈斯眼睛一亮仰起头很享受样闭上眼睛,还似乎有些羞涩地脸红了,随即睁大眼睛,认真地看了一眼“鸩鸟”,像一个意外将自己击溃。
她内心无比焦虑,心想,离真的豁出去还差得远,还远没到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
这时,正好一曲结束,奈斯立即在钢琴上弹出一连串的音符,何萧强淡淡一笑回答:真正的离别,其实没有长亭古道,没有桃花潭水,只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有些人,却永远留在昨天。
奈斯在心里说了声不好,还没将“不可以”发出,突然,就有些人站起来斥责奈斯“弹的什么东西!”随即便出现更多人的附和,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
奈斯被报复性的哄笑羞成红色的脸。
手足无措中,如同被一束白光给擒住,呼吸倾顷刻乱了,身体空出一个巨大的旋涡,她整个人像躬缩起来。见此情景,“鸩鸟”几个健步就来到钢琴前台,向台下很绅士地鞠了一个躬,说奈斯小姐可能今天累了,请大家多多包涵,不如我来给各位弹一曲中国的经典名曲《化蝶》好不好?
台下有些人却不依不饶,仿佛一旦释放出来,必然是无可挽回的结局,它像一个凛凛的耳光,似乎已经在她脸上甩出可闻的声响。于是何萧强怜爱地看了一眼奈斯说,为了惩罚奈斯小姐,请她配合我的曲子伴一曲舞算是对大家的歉意好不好?
台下立即掌声欢腾,众人暖洋洋暖融融的微笑就像完成一个惯性的走神,眼睛开始凝重和温软,像只驶进夕阳的单桅船,延伸出柔软与幸福的红线。奈斯却是张目结舌,斟酌半天后说不出话,不是为自己,弹琴和跳舞对她来说,绝非一日之功,而是从未听说“鸩鸟”会弹钢琴,尤其像《化蝶》这么难弹的曲调。
“鸩鸟”情知所以地跟她挤挤眼,意思必须这样做,也要相信他的能力,毕竟他也练习过钢琴。
所有的蓄势待发,只是为了日后携手时更显灿烂。“鸩鸟”之所以灵机一动这样做,因为奈斯弹奏的音符太不符合常理,简直是弹得杂乱无章。他知道这是对他关心,但是她这样做险些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因此他必须全力来弥补。
“鸩鸟”来到钢琴前,对奈斯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奈斯心领神会,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
碧草青青花盛开,
彩蝶双双久徘徊,
……
前奏响起,奈斯立即右手优雅地牵起衣裙,摆出一副蝴蝶起舞的姿势,在轻柔、欢快、悲凄音乐的背景下,随着钢琴曲优美节奏,翩翩起舞……
这不是旧时期恋人间的痛苦告别,而是对亲爱战友,无名英雄勇往直前,生死赴难的不舍。奈斯已经在翩翩起舞中,情不自禁潸然泪下,她知道,作为一名革命者,深知“若能避开猛烈的离别,自然也不会有悲痛来袭”。
她不知道“鸩鸟”遇到了怎么样的艰难,但她知道“鸩鸟”已经作好了牺牲的准备。
一想到“鸩鸟”这个出生入死的战友将要做出的一切,她心痛不已。
她的舞步时而有些踉跄,时而又努力坚强做到干净利落,奈斯所表现出的一切包括荒乱,尽在“鸩鸟”的眼中。
曲终,“鸩鸟”迅速站起来按照表演者的礼仪牵着奈斯的手,向台下鞠了一个躬,不无幽默地说,“先生们女士们,此处是不是应该有掌声?”立即台下就传来欢呼。
“鸩鸟”和奈斯再次向台下鞠躬致谢,并借此机会说我去执行一个任务,便不舍地松开奈斯的手。奈斯焦虑地下意识地嘴动了一下,一个转身想拉住他,“鸩鸟”却是义无反顾地离去。
爱是无能为力,爱是不打扰,爱是永远记得,爱是泪流满面……奈斯仰起头,竭力控制住不让泪水流下来。
你的转身离开
像胡杨与沙漠的守望
向死而生
即便倒下也永远不朽
胜利绚烂
用肉体的舰去撞现实的冰川
誓言无悔
斯英雄者胸怀大志,
跨过千重水万重山
去看一看塞北与江南
山海自有归期
风雨自会相逢
意难平终将和解
遗憾的人和事成就人生海海
在没有结局的结局里
我俩缺少一个认真的道别
夜已经深了,冷风在呼呼作响。“鸩鸟”带着使命出发了。而此时,铃木千夏正密切监视着他,一刻也不放过。
那是一双无比犀利的眼睛,露出的锋芒比尖刀还要铮亮。
铃木千夏对所谓的“鸩鸟”根本不屑一顾。她是谁,她可是从小就接受日军的间谍训练。
在全面抗战爆发后,铃木千夏冒充逃难的人,进入何原谦家潜伏,就是为了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这一次她被唤醒,就是专门针对“鸩鸟”而来。
见“鸩鸟”有所异动了。铃木千夏心里不由地露出阴笑,右手向怀里一摸,隐藏在怀里的那支日式六轮枪就打开了“保险”,准备随时抽枪击发了。
“鸩鸟”观察一番后,发现后没有尾巴后开始加快了步伐。来到日军某集团军司令前,“鸩鸟”发现这里的地理环境完全与武汉时的不同。因为司令部设在小镇上唯一一座两层高的小楼里。小楼四周除了一边临河以外,那三面只有几栋稀疏的民房。想利用没有任何遮掩环境进入司令部基本不可能。
夜风呼呼不止,像是扰得“鸩鸟”心乱如麻。在踌躇中“鸩鸟”决定光明正大地去司令部看一看。否则这样在此徘徊很可能就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己。
出示证件后,卫兵将他放进司令部大院。
司令里没有“鸩鸟”想象的那么安静,除了电讯里传出收发电报的“滴滴答答”声外。走廊里往作战指挥室进进出出的人还不少。“鸩鸟”在走廊张望一下,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鸩鸟”立即进行简单化装后,便开始行动了。他是在楼层的窗户间,一点一点地蠕动,悲怆得像是在明明知道随时会裂开的冰面上爬行,直到他的手伸到冈村办公室窗户那一刻,心头如明灯悠然点亮。
通过技术手段轻轻打开了冈村的窗户。借着外面淡淡的月光,开始在冈村的办公室寻找着……
当“鸩鸟”打开冈村的第三个抽屉,便发现里面有一只黑色的公文皮包,“鸩鸟”心里一凛,那只黑色的公文皮包散发出诡异的气息,像里面有炸弹,令他惊惶令他欢喜,最终他以肃穆的神情拿起那只包,像是在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等待魔幻出现,——一份由冈村写的第二次攻击国军的作战计划――“紫电青霜”。
“鸩鸟”立刻就愣在半空中,简直不可思议,他像个盲人一样试图迈开步,但周围里的空气里有一种很锋利的东西割着他的鼻翼,突然之间,意识到日军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作战计划放在抽屉里?“不好!可能上敌人当了。”
“鸩鸟”便迅速地撤离,然而,当他准备再次从窗户外迂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等他的身体才探出窗口。“砰!”一声,办公室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接着是一群人的枪口对准了过来。
铃木千夏非常得意地拨开人群,拍着手说,“鸩鸟”你就终于现身了,投降吧。情急中,“鸩鸟”那个霹雳的前滚翻,像闪着寒光的利刃把空气划开了的一瞬间,连续扣动了扳机。
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铃木千夏被“鸩鸟”一枪命中,像蛇一样挣扎着倒下。“鸩鸟”则在乱枪中,以牺牲成就了壮丽了人生。
不过,“鸩鸟”没有倒下,他一直像一座丰碑矗立在中国人民日的心中。那是人民对无名英雄的敬仰,他以血肉之躯,默默预领着黎明将要到来的素宁。
“鸩鸟”也就此化作了一只神奇的鸟。在中华大地,在荆楚的天空,在敬爱他的人心中飞翔,飞进打败侵略者们心之向往的那片艳阳天……
冈村在得知何萧强就是“鸩鸟”后,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惊讶与后悔,急得团团转,不仅因为对“鸩鸟”的判断不足,而是私心一直想要得到“编钟”。本想,等寻找到真正的“编钟”后立即对他动手,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此,他对板垣大佐狂躁道:“你的那两只灰狼在哪里?”板垣大佐知道他说的是织田信义和丰田秀吉,连忙说在何家冲,按照您之前的计划已经取得了初步战果。
“初步战果?”见冈村疑问,他说已经离间何柳两家在相互残杀中。“不行!”你命令他们血洗“鸩鸟”全家!板垣大佐说立即下达命令。
而“鸩鸟”却是在冈村说出准备让他去寻找真正的“编钟”那一时刻起,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那是国宝,他已经做好准备,父亲就是知道“编钟”身在何地也不会告诉他,青城人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