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中一水中式摆设,屋顶吊顶大红灯楼,四角各落一盏的金瓜灯,在暖柔的灯光下,营造出屋内温暖祥和的氛围。
正中敦座一张硕大的红木圆桌,桌中间是一个迎客松造型的景观摆件,正在吞云吐雾的冒着“仙气”,配合桌外围着六把黄花梨太师椅,显得格外有调性。
圆桌C位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国字脸、鹰钩鼻、狮子眉、丹凤眼,身着灰黑中山装,显得非常挺拔、有神。
他旁边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人回过头望着刚进门的二人,也睁大了眼睛,把手中的烟按入烟灰缸中。
此刻屋子里安静得出奇,只听得见烟蒂入水时发出的呲呲声。
这人正是吕曌的好友:光子——刘光。
光子并没有回吕曌的话问道:“赵二爷!您这是想拉我兄弟也下水么?‘大货’我看在师傅面子上,可以跑一趟、也应该跑一趟!人标就不必了吧?”
光子又拿了一根烟点上了。深深吸了一口,转头起身,一把拉住吕曌的胳膊就径直朝门口走去。
赵二爷突然起身,铁钩般的大手一把扣在光子肩膀上,五个手指深深陷入了他的肩窝中,硬生生地把光子按回到座位上。他虽然没吭声,但鬓角还是滑下数道汗痕。
吕曌哪见过这场面,看着光子豆大的汗珠,也不敢多言、随势就坐旁边的座位上,拉了拉他,示意其别挣扎。
赵二爷松开了手,微笑地说道:“刘光老弟!多虑了!介绍下:这是我侄女凌月,这位朋友是她的好友。若你们也认识那真就是个‘巧合’!”
见众人落座后,他接着说:
“既然大家都认识就别客气了,叫楼下兄弟上来一起吃个便饭吧?这家饭店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刚开一年不到,来尝尝荆楚大地的本帮菜做得如何?也好给朋友提提意见。别客气!随便点!”
“来来!本小姐来点餐!我最擅长了!大家都没什么忌口的吧?”
赵凌月环视了一圈,看没人搭话就喊服务生进来。
“佛跳墙5位、吮指脆皮乳鸽5位、樱桃鹅肝、糖醋小排、南非鲍、清蒸武昌鱼来个至少5斤的、黑松露时蔬、花胶鮰鱼羹·····喔!Bin707我的最爱来一瓶!二叔你们喝什么?对了!美女小姐姐一会帮我,把楼下玩PSP的小兄弟带上来!”
“服务员你们老板给我留着好酒呢?”赵二爷问道。
“96飞天?”
“不是!你再问问!到底给我留了什么好酒!问清楚是什么酒!”
赵二爷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弥漫了整个屋子,让人倍感压力。
服务生小姐姐也不敢多言,吓得赶紧退出门,没一会梁子也进了门,光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坐在门口上菜位。
虽然梁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察言观色的本领,那不知比吕曌高了多少个level!他一言不发,时不时看光子的眼色,起身给大家端茶倒水。
少倾,一名170cm、头发盘起、身着金凤纹红旗袍,妆容精致且面若桃花的女子推开了门,双手捧着一瓶青花瓷装的酒,慢步走到赵二爷面前。
以90°鞠躬的姿态,毕恭毕敬地双手将酒奉到赵二爷面前。
赵二爷双手接过,在手中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大笑道:“好酒!好酒啊!!‘谭20’!还是少卿知我!!也劳烦凤娘亲自送来!美人送佳酿!善哉!快哉!美哉!哈哈!”
这爽朗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一扫先前阴郁的压迫感。
旗袍美艳女子起身,“新来的小姑娘哪能认得您呐?赵二爷!还是您来得太少了,少卿出去前再三嘱咐我,要好好伺候您老,都是我没吩咐到位,二爷您别怪罪!今晚您要是有其他需要,我·····”
吕曌也是个没见过此等世面的人,对他而言长琴是她第一个女友,大学里哪能见到如此香艳、成熟女性呢?!这样妩媚的表情、温柔的话语,直接让他浑身苏的快滑落桌下了。
赵二爷挥手打断了女子的话,把玩着酒说道:
“不用了!有“她”足矣!代我向少卿问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凤娘还是风采依旧啊!一丁点岁月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只可惜我今日还有要事要与几个小兄弟相商!改日有空叫上少卿,我们三人可要好好叙叙旧!”
凤娘扭动着胯部,迈着猫步走到赵二爷身边,拧开了瓶盖,亲手给赵二爷斟上一杯!然后也给自己满上一杯!
“要得!要得!赵二哥!你说咋个办就咋个办嘛!我先敬一杯!祝二爷来楚荆玩得开心,事事顺心!”说罢一仰头,二两酒跟喝水一样一饮而尽。
凤娘又走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双手举起赵二爷的酒杯,生怕落下半滴!
赵二爷自然也急忙起身,接过酒杯、冲着凤娘微微一笑,“咕嘟”一声仰头,一饮而尽。
“谢了凤娘!你还是那样豪爽!真·女中豪杰!”
赵凌月此刻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一旁起着哄:“凤娘娘!最美了!最飒了!我心中完美的女神!”
凤娘面色潮红,一只手半掩着嘴,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听的吕曌心痒痒、麻酥酥。
“唉~还是筱筱心疼娘娘,你凤娘老了,你二叔都不打眼瞧我了。”说罢还不忘看向赵二爷。
可是赵二爷却不动声色,举空杯示意凤娘。
凤娘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满了酒作了个揖:“那凤娘我先走咯!就不打扰大家雅兴了,晚上您看····若是·····”
赵二爷再次挥了挥手,凤娘是一步两回头,三步一回首,心有不甘的退出了房间。
吕曌从凤娘进门就直勾勾地盯着那蜂腰、翘臀、大长腿直到凤娘掩了门,才从痴迷的状态中走出来。
这一切都让旁边的赵凌月看了个正着,不屑的发出了“哼!”声。
光子也缓过神,认出了赵凌月就是偷了吕曌学生证的小姐姐,他苦笑道:“赵二爷,这个局你做了多久了!感情我们兄弟俩都被你套进来了!”
赵二爷一招手,光子见状就让服务小妹下去,给梁子使了个眼色,懂事的梁子双手接过二爷手中的“谭20”,开始从二爷开始打圈倒酒。
吕曌与赵凌月则从醒酒器中各倒半杯红酒。
他手机一震,看到了一条光子的短信:“少喝点!别入局了!”。
吕曌不动声色的回信:“已成瓮中之鳖!”
赵二爷举杯,“设套算不上,刘老弟别多虑!我先带个酒,第一杯!来举杯!在座诸位既有老相识、也有萍水相逢的新兄弟。赵某本次一来故地重游与故友叙旧,二来认识下筱筱的新朋友——吕老弟。我这次来也是想告诉你刘老弟:‘大货’已经由你师傅从云南边境,接货出缅甸了,你也不用去了。来!干杯!”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怪不得我联系不到‘师傅’了·····”光子放下酒杯,抽了口烟。
赵二爷放下酒杯,从中山服里抽出一个封好的红包,“喏~拿着,你师傅给你的信儿!让我在他出境后转交你,这时候差不多了。”
光子面色凝重了起来,接过这个密封的红包,看到密封的蜡封图样及表面字迹,确实是师傅的物件,又看了眼自己右手的印戒,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拆信便看。
吕曌只知道光子老爹去世后,对这个师傅就跟对父亲一样,私下电话里称呼其“老头儿”,但道儿上的人多称呼其——“九头雕”,也称“雕爷”。
赵凌月似乎想起了什么,冲着吕曌使了个眼:“拿来,拿来!让二叔给你掌掌眼!”
吕曌一下反应了过来,此行不光吃饭,更要弄清玉的来历,便从脖子上摘下了玉,递给了赵二爷。
“二叔,你给掌掌眼这是不是金乌章?跟咱家传下来的烛龙章我感觉很类似?”说罢,赵凌月蹦蹦跳跳,跑到赵二爷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
赵二爷接过了玉,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还时不时凑上去闻。嘴里嘟囔着:“不应该···不可能啊!这绝对不可能啊!这可真奇了怪了······”
“小伙子能说说这个玉来历么?”
“祖传的,我爷爷传给我爹,我上大学后我爹就给我了。”
“你齐鲁吕家?”
“我叫吕曌自然是姓吕,虽然没有齐鲁口音,但绝对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齐鲁汉子,来自黄河入海口!赵大小姐、光子都绝对了解的!”
赵二爷上下打量了下吕曌,又看了看光子。光子此刻也合上了信,对着赵二爷说:“二爷您放心,吕曌与我从小光屁股长大,都一个地方的人,您有什么就直说?”
“我怀疑你的玉!是偷来的!”赵二爷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赵凌月一听急了:“二叔,您怎么能这样说呢?吕曌你别信!”
光子也问道:“二爷,您老也学会开玩笑了啊!这可是我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啊!打小我就见他拿出给几个小伙伴显摆,这么多年了不会错!就是这个玉!”
赵二爷寻思了片刻改口道:
“那是这玉必是个赝品。我这双招子在鉴古这个行当,我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你是真的!而蛙岛省那边的是假的!像!简直就是真的!”
“······”
“我前些年还去过一次蛙岛办事儿,与吕家的家老还见过一面,他脖子上自然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吕家宗家在‘秃头’组织初现败亡之相,便于1948年至1950年便陆陆续续去了蛙岛。我实在很难想象,你为何有这个玉。你认得吕炼么?”
吕曌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吕铠?··吕臣君?····吕文?·····吕政?”赵二爷眉头紧锁不停地追问着。
吕曌继续摇头,“二爷,您说的这些个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关于这玉为什么在我手里,我想存在即合理!您应该看不会看走眼。哪天有机会蛙岛友人来大陆,我可以将此玉交还给他,也算是我对祖国两岸和平做出点贡献啦!”
赵凌月一脸坏笑的说:“唉~你最好别希望蛙岛友人回大陆,到时你的长琴就真的回不来了。”
赵二爷听到“长琴”二字后,脸色越发凝重,突然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忽然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了?我听凌月说起你是长琴的男友,我懂了,这下什么都解释得通了!小伙子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这次来楚荆也是缺点帮手去走‘一锅儿’····”
光子一听这话立刻掐灭了手里的烟,转头看着赵二爷打断了他的话:
“二爷,‘老爷子’信里说了,我这堂口10来口子人都归您了。我们可以替您走这趟买卖,事后我们两清,不必牵扯他人,您看没问题吧?”
“不愧是‘九头雕’的义子!两湘之地,这档子买卖也只能你老弟能胜任了!”赵二爷说罢起身抱拳致敬。
光子哪能受前辈,而且是道上德高望重老前辈的大礼啊,急忙站起、双手抱拳、鞠躬回礼。
一旁的吕曌一听到玉跟长琴还有关系,这赵二爷明摆着话中有话,而光子打断他,也无非想赶紧转移他的关注点,别进了赵二爷的话套中。
可吕曌来这的目的除了玉,就是打听长琴的下落,岂能轻易善罢甘休,继续问道:
“您说长琴?跟我的玉有关系?”
“嗯,而且跟我们接下来要办的事儿可能也有关系。我知道她又‘失踪’了吧?我劝你不要太在意,你最好离她远点。我只能说到这里,也算为你好。”
赵二爷说罢,看向了赵凌月。
赵凌月也突然好像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也默不作声低头吃饭,此刻气氛沉重、压抑。
吕曌回想与长琴的种种往事,回想往日相处的美好时光,然而唯一的线索也似乎断了。他突感心中苦闷异常,端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渐渐不胜酒力醉倒窜入桌下。
第二日光子家中
吕曌醒来发现已在光子的“老巢”了,梁子一看他醒了,便把热干面端了过来。
“嘿!吕哥!你要是在晚点醒来,你的面我就给你吃了。光哥天一亮就出门了,嘱咐我告诉你别掺和‘道’上的事儿,昨天的事儿全当没发生。”
梁子说完转头想回屋打游戏,被吕曌叫住追问后面发生的事儿。
吕曌头痛欲裂,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在追问之下才了解,昨晚喝酒直接钻了桌。
最后是凤娘亲自开车送哥几个回来的,回来的路上自己还一声声喊着长琴的小名,简直丢人至极。
他端着面跑到阳台上一边吃,一边寻思起昨天发生的事儿。
“If you haven't changed your mind”熟悉的铃声响起,吕曌一看是赵凌月打来的。
“赵大小姐啥事?”
“下楼!我有重要的事儿要跟你说,很重要!”
吕曌一阵手忙脚乱,穿好衣服交代梁子回校,便下楼了。
一眼就认出身穿“SUPREME”,头戴一顶洋基棒球帽的赵凌月。“今天打扮得很嘻哈啊,这帽子是想跟我凑情侣装么?这一天一个风格的。”
“别跟本小姐废话!有人跟踪我。走!到车里说!”
二人出了小区,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红色MX5,赵凌月开门进入主驾,示意吕曌去副驾。吕曌不由得发出了“啧啧~”赞叹声上了副驾。
赵凌月一路开得飞快,每次都擦着黄灯过十字路口。
跟昨日不同,赵凌月一脸严肃地说:“昨晚我跟二叔聊了很久,也进一步了解到一些事儿。”
“能讲讲?”吕曌好奇地问。
“我说的只能你一个人知道,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
“这个没问题,我可以向你承诺!”
赵凌月看了看后视镜,将车驶入了附近中百的地下停车场。
“甩掉了!我只说我所了解的部分,你听着就好,不要随便打断我的话。”
“简单地说,自从鞠长琴认识了你,我们赵家就开始调查你了。因为两家上几辈的交情我们赵家与鞠家算是有些渊源,互相也有较多的来往。鞠长琴是个自事极高且聪明异常的人,而且从来不做无缘无故的事儿。”
“我哥赵凌云跟她从小青梅竹马,我们也不认为她会真爱上你,而且就算长琴最终不嫁给我哥,也轮不到你,蛙岛吕家很小就订了娃娃亲了。”
“······”
“还有鞠长琴原本消失就跟10年前一次联手‘下地’活动有关!既然长琴姐主动分手了,不管你是不是放得下她,远离她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明白?”
吕曌摇了摇头,自嘲地说:“就这?鞠长琴还真抢手,我配不上呐。”
赵凌月叹了口气:“长琴年幼父母便失踪,从小在我们赵家长大。前些年突然失踪,后知道她来了荆楚大学。最近几个月长琴姐突然失踪,我原以为你只是个她大学交往的男友,但恰好你是齐鲁吕家,这其中就更蹊跷了,最后一次联系,她说要出去齐鲁支教一段时间。”
“······这倒和她留给我的分手信一致。”
“我跟踪你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丢玉’也是我为了确认你的身份才这样做的,二叔得到玉的照片之后很震惊,特地跑来一趟。还带来了一件藏宝图,说是跟你们吕家有关,而且蛙岛吕家也会有人来参与这次行动·····”
吕曌越发感觉到自己进入了套中套,再次打断了赵凌月的话。
“你这是想让我参加,但放弃对长琴的寻找?不用说了,我觉得长琴人身很危险!我会考虑你说的话!我猜你二叔也很想弄明白你姐再次失踪的原因吧?还有这藏宝图与大陆、蛙岛吕家到底什么联系?”
赵凌月沉思了片刻说道:“光子不会同意带你‘下地’的,很危险!不!是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不用提示我风险了,无论长琴、光子、还有你!我需要的是答案,而不是子虚乌有的风险提示!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会跟光子从长计议!”
吕曌目光饱含坚定,似乎心意已决。
赵凌月则略带戏虐的口吻说:
“那好,这边我也会告诉二叔!吕同学!这‘下地’的水很深,你还年轻!我怕你把握不住呀!得了,既然你意已决,还望你‘耗子尾汁’,走!本小姐一会还有事,先送你回去。”
回到小区刚上楼,发现家中房门大开,吕曌心想那俩悍匪思想境界都提高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了吗?
没想到刚进楼道,便传来了呻吟声,他急忙跑进屋,家中被翻得乱七八糟。
顺着呻吟声找去,看见打翻的沙发里倒着一个人,此人满脸鲜血、呼吸急促,口中发出“呼呼”粗重的喘气声。
那人目露凶光,双手紧握一把西瓜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