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您说的是我想的——”
“对,就是327这三个数字。”张奎安看了眼身后,压低声音说道,“陈楚华对这三个数字非常痴迷。”
“327吗?”黄粱沉吟道,“这并不是他的生日...”
“对,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张奎安解释道,“福利院中的孩子大部分都不知道自己的确切生日,我和陈楚华登记的出生日期都是大致推算的,是被福利院发现的具体日期。”
“原来是这样啊...”
“陈楚华的性格十分冷漠,他绝对不会主动和你说话,除非有这个必要。”张奎安回忆道,“我也是和他做室友有段时间之后,才发现他的这个小秘密。几乎在每样属于他的个人物品上,都有‘327’这三个数字。”
“您确定?”
“确定。课本啊,练习册啊,文具盒啊,都有一模一样的手写数字。并不明显,但毕竟我和他生活在同一间面积不大的小房间中,天长日久的,还是注意到了这种微小的细节。”张奎安说,“意识到这件事后,当时的感到特别好奇,就问了问他。”
“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张奎安耸耸肩,“我问他327是不是他真正的生日,我知道他进入福利院的时候已经四岁多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记忆也很正常。”
“他是怎样回答您的?”
“不知道。”张奎安说,“对,就是这三个字。陈楚华说不知道。他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真正的生日,也不清楚这三个数字背后代表的真正含义,只不过这三个数字从他有记忆起,就反复的在梦中出现,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327吗...”
“对,那是我少有的几次和陈楚华聊天的经历。嗯...应该算不上聊天,我们总共也没说几句话。我问他问题,他回答说不知道,说了几句他自己也搞不通的话,然后这场对话就结束了。我也没再去探究过‘327’究竟意味着什么。那儿的每个孩子都有一片不想被他人探知的私密空间,我也一样。”
“嗯...”黄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抱歉,没能帮上忙。”张奎安歉意的说道,“我对陈楚华的记忆也就只剩下这些了,本来也就没多少。我相信其他人也和我差不多吧。如果不是他犯下了那桩惊世骇俗的案件,或许我们早就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吧。他的存在感一向很低。”
“不,该说抱歉的人是我,冒昧来访,打扰到您了,万分抱歉。”
“没什么。我现在工作不怎么忙了。”张奎安拿起桌上的账单,起身向吧台走去,“是时候说再见了,黄先生,祝您好运。”
“还是我来结——”
“下次吧。”张奎安微微一笑,“等你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你如果有时间就讲给我听吧,当时候的咖啡你来请。”
“好。”黄粱郑重其事的点头说道。
打车返回下榻宾馆的路上,黄粱把这一天奔波所得的信息发给了张芷晴,让她帮忙调查一下。劳碌一天的成果少得可怜,除了‘327’这三个不明含义的数字外,几乎是一无所获。
回到宾馆房间后,黄粱把自己丢在米白色的床单上,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天花板发呆。铺满天花板的壁纸上是规则的几何图形,似乎有一种催眠的力量,让奔波了一整天的黄粱不禁昏昏欲睡。
没有抵抗这种睡意,黄粱任凭自己睡意吞噬自己,坠入到无穷尽的睡梦中。
黄粱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不用看手机屏幕他也知道是谁带的电话,这个铃声专属于一个人。
“喂,芷晴?”黄粱摸索到手机,疲惫的讲话。他能感受到已经到了晚上,光线的昏暗让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闭着眼睛还是睁开了眼睛。
“你确定是327这三个数字吗?”张芷晴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对。”
“我查不出来什么!”
“我想到了。”
“真的是莫名其妙...你明天回来吗?”
“嗯...不知道,可能吧。”
“可能是什么鬼?”
“看情况吧,芷晴,我还想睡会儿,先挂了。”
“诶?我说你——”
切断通讯,黄粱把手机丢到一旁的枕头上。他确定自己方才是闭着眼睛,因为一旦睁开眼睛的话,他就会看到对面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分针和时针泛着惨淡的绿色荧光。
黄粱想睡觉,但是却睡不着了。
躺了一会儿后,他只能从床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注视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虽然赶不上京阳市的程度,但是光污染的现象同样在津门市泛滥、猖獗。
时间还早,要不还是找间酒吧喝一杯?算了吧,黄粱摇了摇头,伸手把窗帘拉上,挡住了花花世界的诱惑。
还是睡觉吧。
————,————
或许是睡了太久的缘故,第二天上午醒来的醒后,黄粱的脑子像是被人硬塞进去一根烧红的炉钩子,疼痛难忍。
在楼下的小餐馆吃了顿过于油腻的早午饭后,在中午十二点之前黄粱拎着行李箱办理了退房手续。拖着过于笨重的行李箱在阳光明媚的人行道上漫无目的的溜达了一会儿,黄粱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向火车站开去。
津门之行只能草草收场了。
来之前,黄粱就清楚自己会面临这种情况,所以也谈不上失望,只是有些对回事务所后得把行李箱中的东西整理好感到头疼。
津门市的出租车司机都很能侃,操着独特的口音和你天南海北的聊着。至少在黄粱这短暂的一天多的津门之行中,他没有遇到一名外地人司机。这位秃顶的大哥同样十分能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没有他不能聊的话题。黄粱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他,心想这样全知全能的人才怎么会安于现状呢?
“————世风日下,都说现在坏人多,我可不这样看,啥时候没有坏人呢?你说是吧,这帮瘪犊子什么年代都有,只不过现在日子好了,人的寿命也增长了,导致这群瘪犊子也能活过七十三、八十四了。”
“嗯。”黄粱敷衍的哼了一声,双眼茫然的注视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
“那句话咋说来着?不是老人都坏,是坏人变老了。这话没毛病。我爸妈也七十多了,身体还算硬朗,虽然站久了也不成,但是也没强迫人家孩子让座啊。多危险啊,那可是行驶中的公交车啊,上去就照人家孩子头上打,不起来就不成!这都什么人啊!”
“是啊。”
“咱可是亲眼瞧着呢——我妈亲眼瞧着的——那老太太健步如飞的冲上937的时候可是大气都没喘一下,百米速度12秒88!这有点夸张了,不过您老人家跑得飞起,上车就站不住了?不坐着就要原地火化?这找谁说理去啊。”
“937...”
“对,937路公交车。就前几天的事儿,上早间新闻了嘛。我爸妈他们那么大岁数的人都有老年卡,坐公交车不花钱。真就有那会过日子的主儿,百十来米也得坐公交去。要我说有那上下车耽误的功夫,来回都跑两趟了!”
“嗯嗯。”
出租车司机的话从黄粱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穿堂而过,不留下一丝痕迹。虽然双眼看向车窗外的风景,但是黄粱的思绪并没有集中那光秃秃的行道树上,或是一闪而逝的行人和车辆。他还在想着从张奎安口中得知的那串数字:327。
为什么对于陈楚华而言,327这三个数字如此的具有魔力呢?即便他本人并不清楚背后的含义,仍对其痴迷不已。这是一串深深刻在他记忆中的数字,仿佛是一把不知道具体门锁的钥匙...
327
937
327
937
等等...难不成...
“司机师傅,您知道市立图书馆的具体位置吗?”黄粱突然开口问道。
“啊?什么?您不去火车站了?”
“对,请开往市立图书馆。”
从后视镜中莫名其妙的看了眼黄粱,秃顶的司机师傅点点头,在下一个路口调头,向着津门市市立图书馆开去。
已经是将近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黄粱暗自思忖。四十多年前的记录,看来也只能去市立图书馆查询了。希望还能留有记录。
“您是京阳市人吧。”
“啊?啊...对。很明显吗?”
“不算明显。”司机师傅说,“不过还是能听出来京阳市的口音。”
“这样啊...”
“是来游玩的?”
黄粱含糊道:“算是吧。”
“那您可真有些反应过度了。”司机师傅打趣道,“这才多远一点儿啊?行李箱里带的东西也太重了。”
黄粱也是连连苦笑。“确实是太重了。”
“媳妇给收拾的吧?”
“嗯...”
“有时候真是怀念单身的日子。想干啥就干啥,赚多少就能花多少。”司机师傅感怀的说道,“不过还是结婚好,离了这帮总是瞎操心的娘们就过不了日子了。”
“是啊。”黄粱的眼前浮现出张芷晴的笑颜,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还真是离不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