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雨来了。
而且是在白天。
推开事务所的大门看到站门门外的人是辛雨后,黄粱立刻意识到这位好友不是来闲聊。两人没有任何寒暄和客套,开门见山的进行交流。
黄粱转身返回屋内,头也不回的问:“碰上麻烦了?”
“对。”辛雨跟在黄粱的身后走进客厅。
“很棘手?”
“算是吧,压力不小。”一屁股坐在扶手椅上后,辛雨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把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张芷晴呢?”
“谁知道呢,应该在学校的实验室磨洋工吧。”
“年轻就是好啊。”辛雨感慨了一句,“时间像是用不完的一样。对于我而言,一天四十八小时都不够用。”
“你可是个大忙人。”
辛雨苦涩的一笑:“的确是挺忙的,但感觉一直在瞎忙。最近看新闻了吗?”
“当然,每天的必修课。”
“知道吕伟亮的案子吗?”
“我只知道吕伟亮的案子是你在处理。”黄粱点头说道,“略知一二,这几天电视上不播有关他的新闻了。”
“那些记者也没什么能报道的。毕竟调查进展已经停滞好几天了。”
“这样啊...”
有关吕伟亮的新闻报道黄粱依稀记得是在大概十天前在新闻上出现的,这位曾经的糖果大王惨死在自己家的卧室中,引起了舆论的一片哗然。对于大部分土生土长的京阳市本地人而言,吕伟亮的名字称得上是家喻户晓,他最为人所称道的是他那几度沉浮的曲折人生,在他遇害之后,京阳市电视台出了两期特别节目,追忆这位开创了糖果王国的实业家精彩的一生。
黄粱问:“我之前看节目里讲,这位吕伟亮起家是靠娶寡妇致富?”
“没错,的确可以这样说,吕伟亮出身卑微,赚来的第一桶金是靠娶了大自己十六岁的有钱寡妇赚到的。”辛雨斜睨着黄粱,“看不出你很八卦啊。”
“就是好奇。他不止娶了一个寡妇吧?”
“前后总共三位。每一位娶进门的寡妇都让吕伟亮的事业更上一层楼。他看女人——尤其是寡妇——的眼光和他抓住商机的眼光都相当可以。”辛雨说,“不过他这一辈子没孩子。第三任妻子因病去世后,吕伟亮就没再续弦。”
“报应吗?”
“谁知道呢。”辛雨耸耸肩,“原始资本的积累通常都伴随着血腥与罪恶。吕伟亮是个大人物,但毫无疑问他不是什么好人。即然你如何热心有关他的八卦,你应该知道他的三位前妻死的都很蹊跷吧。”
“我看的电视节目反正说的是天花乱坠。”黄粱耸肩回答,“听着有几分可信的程度。一任妻子因病去世,总不能三任妻子都因病去世吧。吕伟亮运气这么好,硬是凑了个三连?”
“他第三任妻子去世距今都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即便其中真有存在蹊跷之处,也难以去进行验证。我个人认为这些陈年往事与吕伟亮的遇害身亡没有直接关联。”
“我看新闻报道的意思,吕伟亮似乎是死于入室抢劫引发的杀人。”
“嗯...”辛雨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不这样认为。”
“哦?难不成是蓄意谋杀?”
“不好判断啊,”辛雨叹了口气,“从案发现场遗留的诸多痕迹来看,这的确像是一起入室抢劫引发的杀人惨剧,吕伟亮房屋内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被撬开门锁的后门等等。因为他是独居——市区内独栋的二层洋楼,有个围着高墙的小院子——所以很难统计就有损失了多少贵重物品,粗略估计损失不小。”
黄粱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纠结于调查的大方向呢?”
“因为尸体的情况太特殊了。”辛雨回答,“吕伟亮现年七十一岁,年过七旬的老人身体素质已经退化的相当严重,而且吕伟亮还患有严重的糖尿病。”
“那他还敢一个人独居?”
“白天家中是有保姆的,但是夜晚不留宿。吕伟亮的性格似乎相当孤僻。简而言之是个怪老头。”
“有钱的怪老头。”黄粱补充道,“如果他没什么钱折腾的话,可能就不会孤伶伶的死在家中了。”
“或许吧,谁知道呢。总之吕伟亮的身体十分虚弱,即便是个孩子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他。”
“你马上就要说‘但是’了。”
辛雨丢了个白眼过去,没好气的说:“奇怪的是——我就故意不说,你能把我怎样——吕伟亮的尸体上有多道刀痕。”
“多道刀痕?”黄粱重复道,“是行凶者情绪失控了吗?还是说他对吕伟亮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一刀不过瘾,一定要多来几刀?这还真不太好判断...”
“最诡异的还不是刀痕。”辛雨面无表情的说,“吕伟亮的致命伤不是他身体上的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黄粱,他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是被掐死的?”黄粱惊诧的反问。
“没错。”
“这个就...”
“很奇怪吧?”辛雨无奈的叹气道,“更奇怪的是尸检报告的结果,若谷说吕伟亮身上的刀伤是死后造成的。”
接连听到意料之外的消息,黄粱的神经多少有些麻木了,他并没有感到太惊讶,他语气平静的反问道:“死后割伤?”
“没错。你也知道,在生前和生后的不同阶段制造出的创口是不同的,很好分辨。若谷说吕伟亮身上有几道伤痕可以明确判断是吕伟亮死后被人用刀划出的。”
“如果是若谷姐做出的判断,那事实就应该如此。为什么凶手会掐死被害人后,又在他的身上留下刀痕呢?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是为了发泄怒火吗?”
辛雨苦笑着说道:“就是纠结于这一点,才让专案组的调查方向迟迟无法确定下来。支持抢劫杀人说的和支持蓄意谋杀说的两方争执不休,会议一整天一整天的进行,实际的进展却没有任何突破。我实在是受不了那群大老爷们互相争吵的聒噪了,这不,跑到你这里寻求安静。”
“我还不了解你的小心思?你是来找免费劳动力的。”
“算是吧,帮姐这个忙,奖金我会帮你争取到。”
“多少?”
“给予对案件侦破起到关键作用的人予以五万元的奖励。”
“有点少啊...”黄粱嘀咕道,“现在不都是十万起了?”
辛雨翻着白眼说:“就五万,爱要不要。”
“要,干嘛不要,肥水可不能流了外人的田。”黄粱玩笑道,“不过辛姐,我能帮上你什么忙你?案子发生已经过去十多天——”
“十一天。今天是十四号,吕伟亮是三号凌晨遇害的。推断的死亡时间是三号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
“有什么是我能出手相助的吗?”黄粱直言不讳的说,“似乎没什么难以破解的难题,杀人手法也一目了然。”
“不在场证明,你不是最擅长推翻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吗?你帮我这一件事就足够了。”
黄粱上挑眉毛问道:“也就是说你手中有嫌疑人名单?”
辛雨语气明快的说:“有,而且名单上目前只有一个人。这任务简单吧。”
黄粱摇摇头,理智的回答:“我才不上你这当。名单上只有一个人,你都搞不定的话,这说明这个人是块硬骨头。”
“相当硬的骨头了,我几乎确定他就是杀害吕伟亮的凶手,但是却拿他一点辙都没有。”辛雨一副挫败的表情,“这人的不在场证明像是一面巨盾一般,如果不能彻底击碎的话,就只能看他继续逍遥法外。”
“几乎确定这人就是凶手?辛姐,你这话说的太满了点吧。”
辛雨表情无奈的解释道:“如果你了解情况的话,黄粱,我敢说一定会和我做出同样的判断。这名让专案组头疼不已的嫌疑人是吕伟亮的亲侄子,吕金华。”
“呵,自古以来叔叔和侄子之间发生的破事,经典程度不亚于父子相残。”
“你呀,嘴也太损了点。”辛雨笑了下,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吕金华具备明确的杀人动机。是个人都知道,他觊觎亲叔叔的庞大遗产,巴不得自己亲叔叔早点死。”
黄粱挑眉问道:“叔侄之间的感情不和?”
“向来不和。吕金华是个毫无底线的人渣,在他亲叔叔的公司中当一名可有可无的董事,挂名经理,没有实权的那种,是人见人烦的寄生虫。对于两年前亲叔叔把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来打理、而不是将自己扶正的决定,吕金华对此微词颇多。他也不想想,如果真让他来当接班人的话,这艘本就江河日下的大船还能磕磕巴巴的行驶到今天吗?早就破产清算了。”
“如果吕伟亮去世的话,吕金华就可以达成所愿了吗?”
“没错,吕伟亮没有子女,他的全部遗产会落入到吕金华的手中。继承亲叔叔手中持有的公司股份后,吕金华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公司最大的股东,掌握话语权的他可以由着性子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