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范志伟的死不是自杀,而是一场布置成自杀的谋杀,凶手的身份只可能是胡义武。”黄粱沉吟道,“他动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宋宁呢喃道:“他就是那名和范志伟共同去歳海市出差的朋友...”
“没错,这样一来一切都对上号了。为什么胡义武会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们范志伟要杀他,其目的就在于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到范志伟的身上。这个人真的是工于心计,他竟然把之后可能发生的情况都算计到了...”
“为了让范志伟的自杀合情合理,所以胡义武绕了个大圈子,不遗余力的编造谎言。”宋宁说,“也就是说,他的话全部不成立,都是为了让警方认定范志伟是自杀所做的铺垫。因此王喆根本比被范志伟误杀的,杀死他的凶手应该是——”
“胡义武。”黄粱点了点头,“对,就是他,范志伟和王喆应该都是死在胡义武一人之手。但是在他阴险的布局下,两条人命全都被按在受害人的头上,他自己落得个清清白白。”
“这人...真的可能仅凭一己之力做成这个局吗?”宋宁迟疑的问道,“此刻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相信逻辑。”黄粱说,“谁获利最大,谁嫌疑最大。胡义武是这一连串案件中唯一笑到最后的人。王喆的死让警方找到了他,而通过他之口,警方的注意力被引到了范志伟的身上。胡义武之所以要躲起来,真实目的不是为了躲避范志伟的寻仇,而是为了拖延警方找到他的时间。”
“如果我们当初没有步入胡义武设下的陷阱,你没能想到王喆可能是死于误杀这种情况,胡义武的计划不就——”
黄粱问道:“即便发生这种情况,对于胡义武本人而言有任何损失吗?”
宋宁不说话了。
“没有任何损失,警方仍旧不会把王喆的死于他联系起来。即便范志伟的尸体最终被人发现了。也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自杀。这种结果对于胡义武本人而言,甚至实际发生的情况还要更加有力,他甚至不需要进入到警方的视野中。”
“是啊...”
“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如果他金蝉脱壳,这是最完美的结果,如果警方还是找到了他,也是因为警方踏进了他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中,发现了他与受害人王喆外貌相像的这一特征。咱们也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宋宁挫败的嘀咕道:“是啊...”
一想到自己忙了好几个月的案子,投入了如此多的精力,竟然全是在按照罪犯实现设定好的计划进行,也难怪宋宁会如此的沮丧颓废,一种被狠狠戏耍的失败感让他提不起任何精气神。充斥在他心中的只有深深的挫败感。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之所以能够找到胡义武的下落,应该是在他的计划之内。如果他与外界隔绝一切联系的话,我们根本找不到这个人。他竟然在杀人计划中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黄粱打了个寒颤,“大脑袋,我们这回输的不怨。”
没有理会黄粱叫自己‘大脑袋’这件事,宋宁攒齐眉心说道:“我懂你的意思,胡义武不想让我们太快发现自己的行踪,因为他需要让范志伟的尸体在那栋窗户大敞的房子中多待一会儿。但是他必须给我们留出一个小小的破绽,让我们能够找到他。”
“对。你不觉得我们之所以能够找到范志伟最后的下落,也是因为胡义武动的手脚吗?我们是从他和范志伟的聊天记录中发现端倪的。但如果这些记录是胡义武自导自演的呢?他肯定能拿到范志伟的手机。我有理由这样怀疑。”
宋宁沉闷的说道:“范志伟的手机应该就是被胡义武拿走的。还记得吗?那栋房子中没有找到他的手机。”
黄粱说:“我想胡义武和范志伟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和胡义武告知我们的版本正好相反,两人从来就没有闹掰过。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范志伟不清楚胡义武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可能真的是把胡义武当成亲兄弟一般对待,所以才会让胡义武用自己的微信号。而且我怀疑范志伟直到被胡义武袭击的那一刻,都没想到过要杀胡义武,或是自己会被胡义武杀死。”
宋宁点点头:“你这样想倒是符合逻辑...”
“还有一点能够佐证我的说法。”黄粱说,“动机。为什么胡义武会想要杀死范志伟?而且是用如此复杂的手段。本案中的另一名受害人王喆与胡义武无冤无仇,但只是为了给范志伟伪造出自杀的理由,他就动手干掉了一名无辜的陌生人。这样做必定是基于强烈的动机。”
“有道理,你继续。”
“我想会不会是范志伟把自己向神父忏悔的经过告知了胡义武,这才引发的之后的一连串后续。”
宋宁不禁瞪大眼睛:“你是说...”
“对,应该就是范志伟把这件事告诉了胡义武,导致胡义武担心迟早有一天范志伟会在得知此事的神父的劝说下找警方自首。”黄粱说,“那名神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他的言语间,我能感受到这层意思。”
“然后范志伟这个白痴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知胡义武了?”宋宁惊诧的连连摇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难不成他认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会成为虔诚的信徒?”
“至少胡义武不是潜在目标。”黄粱苦笑着说道,“按照胡义武的性格,一旦知晓范志伟有想要自首的念头,他肯定会立刻解决这一事关生死的问题。在范志伟的描述中,我们也不难得知胡义武为人决绝的性格特征。”
“是啊...对于胡义武而言,范志伟这样的人实在太过危险了,就像是一颗即将引爆的定时炸弹。”
“没错,他自认为可以掌握引爆器,但范志伟找到了心灵的寄托,他已经不再受胡义武的操控了。”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的话,黄粱,我们拿胡义武没有任何办法。”宋宁沉吟道,“没有任何证据或是线索能够支撑你的设想,就算我们能够证明胡义武在三年前的那起命案发生时人就在歳海市,他也可以三言两语撇清干系。当地警方如果真的采集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的话,肯定第一时间就找上胡义武和范志伟了,这两人早就是惯犯了。”
“是啊...我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让胡义武认罪伏法的办法。”黄粱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想这就是难得一见的完美犯罪吧。”
“该死...真是不甘心...”
“谁又能甘心呢?”黄粱说,“如果范志伟没有把一本新约和一个十字架放在卫生间镜子后的嵌入式橱柜中,碰巧逃脱了胡义武的毒手,我根本就想不到去寻找教堂,也就更不可能发现隐秘的真相。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问题是天意只是指明了方向,却没有解决问题。”宋宁说,“这不是天意,是恶意。”
叹了口气,黄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查明真相很多时候并不意味着胜利,真相可以是甜美的,同样,真相也可以是苦涩的。除了说服胡义武主动坦诚罪状之外,黄粱想不出人和可行的解决办法。
但唯一的办法却没有丝毫实施的可能性。
范志伟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他甚至还没有升起劝说胡义武认罪自首的想法,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打算认罪自首,就足以引发胡义武杀人的行径了。当面直截了当的和他摊牌,寄希望于他和范志伟一样、被罪恶感折磨的想要获取解脱根本是不现实的想法。
范志伟或许还残留着一丝人性,或许他真的有一天会故作勇气自首认罪。但是胡义武则不同,他身上没有残留一丝一毫的人性,有的只是对他人生命的蔑视和冷漠。他可以为了保全自己杀害同伙,甚至还可以杀死一名仅仅是长得与自己相像的、没有丝毫交流的陌生人。
同样的念头在黄粱和宋宁两人的脑海中发酵。
“没别的办法了。”宋宁自言自语道,“从这一刻开始,我会一直盯着胡义武的一举一动。我不相信他至此就放下屠刀了。”
“你打算和他比拼耐心?”
宋宁严肃的点点头:“即然没有路可以走,我就自己蹚出一条来。黄粱,这些真的是谢谢你了。”
黄粱愧疚的低下头:“从结果上说,我没有帮到任何人,我只是帮到了胡义武。”
“不,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仍会被胡义武蒙在鼓里,被他肆意的嘲笑。”宋宁坚定的说道,“但是现在不同了,即然我了解了他在玩什么把戏,我就不会再被他骗第二次。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真的能一直不犯错!”
“加油,宋警官,这场拉锯战你一定要笑到最后。”
宋宁用力的点了下头:“我保证。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