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想不起上一次和人这么坦诚的交流是在什么时候。店里的那些员工对我都是表面上客气,背地里怎么说我的,我不难想象。
我承认,我的确是个吝啬苛责的老板,但哪一个地方的老板不是这个样子的呢?老板的工作不就是让手下的员工讨厌吗?
我也曾天真过,在和张心凌的接触中坦诚相待,她是可以让我放松戒心的人,我可以把心中的一切都向这个貌如天使般的姑娘吐露。
但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她只是把我对她的信任当做是用过的卫生纸,看都不看一眼就丢进垃圾桶里。如果她没有这样做,她现在还活着。如果她没有这样做,我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说到底都是她的不对,是张心凌自己的问题才导致她的结局...我的结局。
这个女人要是能再一次站到我的面前,我还是会举起那把刀子——
“喂,怎么了?”司马辉的声音再次把我唤回现实,“你怎么了?突然就不说话了,呆愣愣的发呆,是身体不舒服吗?”
“啊...啊,没什么。”我挤出几分尴尬的笑容,“就是有些累了,昨天晚上没睡好觉,可能是下雨的缘故吧,很早就醒了。醒过来后又忙活了一整天,整个人不在状态。司马律师,您刚才说什么了?”
“啊,没什么。那我就不打扰了,看样子你的确是应该早点休息。我这就告辞了。”
“您这就要走吗?”我心中一喜。
“对,时间也不早了。像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可不能熬夜啊,小孙啊,你也早点休息吧。”
“那我送送您吧。”我几乎是本能的客套一句。
司马辉愣了一下,飞快的点头:“倒也行,麻烦你了。”
“啊?”司马辉的反应让我傻眼了。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送我一下吧,你住的这小区好像没路灯啊,大晚上的还有些渗人,我担心走不出去。我是打车来的。开车这件事我一直就不太擅长,几年前出了那次车祸后,我就放弃开车了。走吧。”
“呃...这个嘛。”我有些为难的注视着正看着我跨过门槛的胖老头。思来想去,我只能点头答应,“您等我一下,我披上件外套就出来。”冲着胖律师点了下头,我转身向屋内走去,身后那老头却冲我喊到:“用不着,外边现在二十多度呢,不用穿外套,你下楼就行。”
“还是穿一件吧。”我当然不是为了披件外套,只不过是由于家中还有个陌生人在,我不可能就这样跟着这老头出门。两步我就走到卫生间在的那条短小走廊上,走廊尽头是我平时睡觉的卧室。卧室的房门虚掩着,微微打开一条门缝。卧室内一片漆黑。
我的视线扫过卧室的房门,看向卫生间的门,这是一扇推拉门。我刚伸手打算在门板上敲一敲,这扇推拉门就被卫生间内的人推向一侧,那个年轻人走了出来。“抱歉啊,可能是晚上吃坏肚子了,这一拉就停不下来。”这人愁眉苦脸的对我说。
“行吧...我要下趟楼,没什么事的话,你也一起走吧。”
“啊,你要出门吗?好的。”
我望着那人向门口走去,眼角余光又划过了卧室的房门。等等...好像不太对劲,在我察觉到异样之前,双脚就已经跟着那男人走了过去。抢在男人之前,我猛的将敞开着的防盗门关上。把那个胖老头挡在门外。
已经站在摆放鞋子的脚踏垫前弯腰换鞋的男人一脸惊愕的看向关上门的我,而我用来回应他惊愕目光的是握在手中的菜刀。
这人进过我的卧室!
从方才回到家中后,我还没进过卧室,在早上离开家前,我记得很清楚,我把卧室的门关上,门锁会自动锁上,不转动门把手门是不会打开的!就在我和门外那胖老头交谈时,这个自称是要进卫生间方便的男人偷偷溜进了我的卧室!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甚至没有深入去考虑这件事。一切全都如本能,就像那天晚上在那条小巷中发生的那一切,完全是本能在驱使着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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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粱的视角中,计划是在瞬间分崩离析的。
一切都执行的堪称完美。从进入到这男人的家中后,到谎称要上厕所,一切都毫无瑕疵次。目的就是为了进入到凶手的家中,寻找物证。一切都十分完美,司马辉找上门来的时机也刚刚好,和计划中的一样准确无误。
在司马辉拖住凶手的这短暂几分钟时间内,黄粱悄无声息的溜进了这人的卧室内。在黑暗中一番艰难的寻找后,他终于在大衣柜的第二层抽屉中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这个塑料袋中是一件被胡乱塞进去的黑色短袖。短袖上有着斑斑发黑的血污!
不出意料的话,鲜血的主人应该就是张心凌。
到此时,一切都十分顺利,这人竟然把能指向自己是凶手的证据藏在家中!黄粱总是会惊讶于某些杀人犯对于收集死者纪念品这一念头的执着。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这人的家中,没想到竟然真的大有收获!
剩下的只不过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离开这人的房子,尽快和调查张心凌案件的警方取得联系,让他们介入。
但就在距离防盗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凶手却突然黄粱身边一步蹿了过去,抢在他之前将防盗门给关上了!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黄粱就意识到事情要坏。但他没有想到那人已经把菜刀握在手中了。两人的距离太近,只隔着不到一个手掌,那人挥刀时也没有任何提醒。当刀尖狠狠插进躲闪不及的黄粱的肩膀时,他甚至没感觉到半分痛苦,只觉得自己的皮肉被一个锋利的东西割开,刀尖刮蹭着自己的骨头。
瞬间,黄粱穿上身上的这件白色T恤就从创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温热的红色血液争先恐后的从手臂滑落,滴滴坠落在白色的瓷砖上。
“孙、孙海,你要干嘛?!”黄粱大喝一声的同时,没有受伤的手臂猛的向前一推,把这个矮小的男人推开。借着反作用力,黄粱拉开了和手持菜刀的孙海的距离。
孙海重重撞在了身后的木制鞋柜上,面容扭曲的他就像是一根弹簧一般,瞬间就爬了起来,向着黄粱再次猛扑了过来。他将手中的刀子高高举起,刀尖在头顶上灯管发出的人造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
黄粱匆忙的向后退,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重重摔在白色瓷砖地面上,瞬间摔的眼冒金星。不等从地上爬起来,那倒黑影已经扑到了面前。状若疯魔的孙海此时完全丧失了理智,他举刀用力向黄粱的额头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