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东哭诉道:“从发现那个日记本儿之后,我每时每刻都在受着煎熬,你无法理解这份痛苦有多么的难熬。马东西就在我的眼前,仍旧像往常那样对我呼来唤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无法想象他为什么做了那些事情后,还能无动于衷的指使我,但我只能忍着...我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那时还没有想好该如何报复这个混蛋,我翻查了很多资料,最终决定不能让他死的太轻松。我讨厌他那张脸,因此我想到该彻底毁掉他那张脸,毁掉这张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我噩梦中的该死的脸。
“硫酸进入了我的视野中。黄先生,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做出这种事情,现在回想一下,昨晚发生的那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分不清是噩梦还是美梦的梦。不过梦终究有醒过来的时候。现在就是我必须面对现实的时刻,对吧?”
黄粱点了点头。
“好的。”陈旭东惨然一笑,“我没什么可辩解的,请原谅我方才的抵抗,那只是不受我控制的求生本能在作祟。你抓到了我。与其给其他人再添麻烦,还是我自己把事情解决的好。”
陈旭东话音未落,黄粱就意识到他打算干什么,他瞪大眼睛看向陈旭东从刚才就一直背在他身后的手,出声喊道:“东叔!千万别!别干傻事!”
陈旭东没说什么,他后退几步。当黄粱试图接近时,陈旭东背到身后的手猛地举到身前,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把黄色塑料把手的螺丝刀。
“这个螺丝刀之前一直被我藏在用来调酒的雪克杯里,算是有备无患吧。我原本是打算给马东西准备的,现在却轮到我了。真是讽刺啊。方才王警官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有了不详的预感。”陈旭东注视着被磨得无比锋利的螺丝刀。
“不要,千万不要这样——”黄粱刚迈出一步,陈旭东立刻大喊一声“退回去”。把自己反锁在吸烟室内的王建仁觉察到走廊上的情况已经失控,他顿时想要推门出来。不过当听到门锁被转动的声音时,陈旭东立刻大声呵斥:“王警官!你最好别动。我不想伤害黄先生。”
“梁子!你没事吧?”王建仁吼道。
“我没事。暂时还没事。”
“你们俩谁都不要动。今天我手中的螺丝刀一定要见血。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
“东叔,把东西放下吧,你这样不解决问题啊,咱们就不能好好谈吗?我还想再喝您亲手调的‘螺丝起子’啊。”黄粱哀求道。
陈旭东凄惨的摇着头,低吟道:“抱歉,黄先生,我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做完这件事,我已经达成了心中的夙愿,能亲眼看着马东西在我面前惨叫着死去,我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解脱。也燃尽了身体内所有的能量,我真的太累了,黄先生。我没有力气去面对之后的审判或惩罚,就让我最后再任性一次吧...”
“不要!!”
黄粱向举起螺丝刀的陈旭东猛冲了过去。这一刻,时间的流速仿佛被无上的神明调慢了,他能清晰的看到那柄闪烁着寒光的螺丝刀刺向陈旭东咽喉的轨迹,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当冲到陈旭东身前时,这个被残酷命运折磨得精疲力竭的男人已经将螺丝刀锋利的一字刀头深深的刺进自己的喉咙。
从陈旭东咽喉处喷溅出来的鲜血溅了黄粱一脸,模糊了他的视线。黄粱只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袭来,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等他再次睁眼时,陈旭东已经倒在血泊之中。陈旭东的手松开了深深插入脖颈内的螺丝刀,无力的落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他向一侧歪着头,瞪圆的眼眸死死盯着走廊墙壁,仿佛在那面一尘不染的雪白墙壁上出现了一张令他魂牵梦绕的笑脸,一张无比怀念却又无比愧对的容颜。
陈旭东的嘴里不断冒出血沫,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无法发出任何声响。黄粱冲到他身前,双手紧紧的按在他的伤口处,徒劳无功的试图阻止鲜血的涌出。但一切都太迟了。随着体内的鲜血飞速流失,陈旭东的双眼失去了光泽。
经过了了无比短暂又无限漫长的十几秒,陈旭东的头不再抖动,他的嘴唇也停止了抽搐,眼神中最后一抹留恋的光芒终于熄灭,他的眼眸成了两颗廉价的玻璃珠,失去了灵魂给予的特质。
陈旭东从‘他’,变成了‘它’。
黄粱的拳头用力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将颤抖不止的手贴在陈旭东的眼眶上,让他闭上了眼帘。
直到此刻,王建仁才手忙脚乱的解开门锁,冲出了吸烟室。当看到倒在地上的陈旭东的尸体和蹲在他面前发出无力低吼的黄粱,王建仁被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包围着,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他手撑住膝盖,支撑着自己被抽空了力气的身躯。
做了个深呼吸,王建仁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黄粱的身后,轻轻地将他从陈旭东的尸体前拽开,拖着黄粱向走廊尽头的那扇通向一楼大厅的门走去。
黄粱就像是一个坏掉的提线木偶,任凭王建仁拖着自己行走。他的视线始终定格在倒在大理石地面上的陈旭东,注视着那那具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当门在他身后被关上,那条被鲜血染红的走廊和逃离了躯壳的悲惨灵魂都从他眼前消失。
一楼大厅内无比安静,几名待在客厅内执勤的警员正小声交谈着什么。当他们看到一脸严肃的王建仁和被他拖拽着的双手沾满鲜血的黄粱时,原本放松的表情立刻紧绷起来,警员们纷纷围拢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变故。
王建仁三言两语把情况介绍了一下,让几名警员去走廊里处理陈旭东的尸体,他自己则是拽着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黄粱走上楼梯,硬生生的拖着黄粱走,把他送到了徐大东的房间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