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不长的走廊上空空荡荡,连月亮的光影都隐去了踪迹。透过残破的窗户,我向楼下的胡同望去,皮条胡同与方才相比变得更加模糊不清。飘荡着的浓雾并没有伴随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散去,正相反,它们变得越发浓郁,不安分的宛如一条无边无际的巨蟒在这条狭小、阴暗的胡同中爬行,将所有的空间填满,不留下丝毫空隙。
收回目光,我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走廊上,浓雾的问题还是等出了建筑再说吧。该死...头真的很疼。不知是浓雾透过破窗户飘进走廊内,还是说我的视力还没彻底恢复,一切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如此模糊,失去了真实感,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我眼前举着块毛玻璃。
不过对我而言,这些都造不成太大困扰,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根本没办法快走,只能缓慢的挪动脚步,像是个油尽灯枯的老妪。
这条不长的走廊此刻却变得如此漫长。通向一楼的楼梯看着遥不可行,可能永远都无法到达。精神恍惚的望着路过的一扇扇或是紧闭或是虚掩的房门,我生怕从门后跳出来一个戴着京剧脸谱的黑影,再给我一下子。
一想到要去修手机,还要去医院看病,已经接下的代练单子也肯定是打不了了,我至少得有半个月白忙活了!损失了大几千块不说,我更担心的是头上挨的这一棍子,是否会影响到我的竞技生涯?
我听说过,有人在不小心撞到头后,手就会不受控制的发抖。我本来就有手抖的毛病,一到极其关键的紧张时刻,我的手就会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这会导致我的操作变形。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能更上一层楼的主要原因,不是我不努力,我当然很努力,我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放在磨练技术上,可极限就竖立在那里,天花板你可以无限接近,却永远也无法突破它。
我担心手抖的毛病会越发严重,到最后连靠给人代练赚钱都做不到。难不成我最终还是只能回老家,灰溜溜的活在父母的庇护下,当个一事无成、被人戳脊梁骨的家里蹲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宁可让那个戴着京剧脸谱的小贼一棍子把我敲死!
边胡思乱想着,我艰难挪动脚步,好在那条楼梯并不是隔着十万八千里远,眨眼的功夫,我已经来到楼梯前,等待我的是残破不全的石头台阶,上面满是大小不一的缺口。铁质扶手不知遭遇过何种变故,歪七扭八的,很多铁条都不见了踪影,可能是被人锯断卖掉了,也可能是自然锈坏,掉落在楼下的哪处犄角旮旯里?
由于不放心扶手能否支撑住我的重量,我只敢贴着墙壁缓缓走下台阶。受伤的手掌攥紧成拳,轻轻抵住墙壁。挪动拳头的同时,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一块块潮湿的墙皮在舔食着我的手指,墙上满是乌黑的霉菌,触感和味道都格外恶心,可此刻我却没资格挑肥拣瘦,为了不让自己失去平衡摔下楼梯,只能撑住墙壁,无视那些令人作呕的霉菌。
艰难的走下楼梯,重新回到一楼的我望着几米外这栋建筑的出口,险些哭出声来。对我而言,那并不是一扇年久失修的门,而是生的希望。只要能走出这栋建筑,我就能回归到正常世界。一想到我可能会永远的被埋葬在这条荒废的胡同中,我就脊背发寒。
不知从哪儿涌出了一股力量,几乎是推搡着我,让我走出这栋楼房。跨过门槛的一瞬间,我再次被浓重的迷雾笼罩。简直太恐怖了,身处在密不透风的迷雾中,我感到无法忍受的窒息。
之前我还能看清五六米之外的物体,可现在,最多只能看清四周两三米的范围。浓郁的迷雾将所有东西全都隐藏起来,天地之间只剩下我站着的这块小小的土地。就像是被画地为牢一般,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分不清东南西北。
原地愣了一会儿,我转身看向身后刚刚走出的楼房的出口,心想之前我是因为要追那个抢我东西的小贼,才往后跑,跟在那人身后跑进这栋建筑,因此站在门口的话,右手边应该就是东边,我只需要向着东走,就能走到成华大道。
确定了大致方向后,我迈步向着东边走去,胆战心惊的走了几步后,我看到了一样能让我确定方位的东西,没走错!我选择了正确的方向!那个褪色的铁皮垃圾箱就静静矗立在几米外的路旁。
我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垃圾箱,因为它在浓雾中毫不起眼,是那两条白皙的塑料假腿迎接了我。在黑漆漆的胡同中,两条假腿格外明显。可笑的是,之前这东西让我万分惊恐,害我摔了个跟头、弄破了手掌,但此刻这两条劣质的假腿在我眼中是如此的亲切。我几乎是小跑着冲到那两条假腿旁,低头注视着这两个宛如灯塔般指引我的朋友。
不对呀,好像是少了什么东西。我仔细打量着躺在地上的两个白到发光的假腿,总觉得哪里差了些东西。此时我的意识因为疼痛而有些模糊,脑子转的特别慢,盯着那两条假腿看了足有半分多钟,我才意识到缺失了什么东西。
有一只脚不见了。
之前由于被这东西吓得摔了一跤,我冲着两条假腿泄愤的时候,把其中的那条右腿的脚给踹断了。可现如今,断掉的右脚却不见踪影。损坏的假腿很是凄惨的望着我,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哀嚎。
是被路过的行人给捡走了吗?这人还真是有点恶趣味啊,就把脚捡走了,腿怎么就不管了?应该不会,平时也没什么人在这条街上闲逛。哪有几个像我这么脑子不正常?大概率应该是被路过的流浪猫、狗给叼走了吧,可能是把那东西当做玩具或是误认为是食物了吧,谁知道呢,不重要,没了就没了吧。
没错,就是往这边儿走!没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