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铁最终保住了一条命。当然,他的那条受伤的腿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灵活了。不过,他究竟还能活多久也是个未知数。由于案情恶劣、情节严重。即便马铁花大钱找律师为自己辩护开脱,他最终也逃不过死刑的惩罚。事实上,根本没人愿意接这个必输的案子。
马铁的事情暂且不提,在经历了这场风波之后,张芷晴花了好一段时间才从惊吓中解脱出来。海莉.斯威夫特帮了她很多。如果没有她的开导的话,或许这件事会成为张芷晴长久的梦魇。
即便进行了心理治疗,张芷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还是出现了应激反应,她恐惧任何接近自己的异性。只有黄粱一个人才能够走到她的身旁。所幸这样的情况每天都在好转。
根据马铁自己的交代,他杀害的第一个人还不是他的母亲陈丽娟。而是他的一位表妹。这位远房表妹比他小了十岁。在一个暑假的夏天,当时念初中的马铁亲手溺死了这个无辜的小女孩。
在此之前,他已经亲手虐杀了许多动物。邻居家的狗和猫。或是其他的小动物。只要是他能够逮住的,他都会残忍的将其杀害。这种行为持续了好久,直到他最终把手伸向了活生生的人。
亲手把表妹溺死之后,马铁对家人谎称是由于在池塘中游野泳,出现了意外,女孩才不幸出事。当时没有人怀疑只是十几岁孩子的马铁会做出杀人的举动,所以他的说辞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在那之后没过几年,他就亲手杀害了自己的母亲。将陈丽娟的尸首埋藏在自家院落中之后,马铁离开了村庄,在亲人的资助下去京阳市读高中——他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都是拔尖的存在。
当审讯马铁的人问他为什么要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的时候,马铁只是微微一笑。“我喜欢。”他的回答只有这三个字,再没有其他的解释。
“————应该和他的家庭有关。”这天上午宋宁来到事务所和黄粱闲谈。他特意挑选张芷晴去上课的时候到来。他可不想在这个饱受惊吓的姑娘面前提起这个会让她回忆起不堪记忆的名字。“马铁的父亲在马铁刚上小学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至于他的母亲,甭提了,在十里八村都有名。”
黄粱挑起一次眉毛:“哪方面出名?”
“热情。”宋宁挥了挥手,赶走一只好奇的苍蝇,“十分热情,只要是男的,带把儿的,她就请到家里热情招待。据说她和村子里超过一半的男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黄粱摇头说道:“你肯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对吗?”
“还真不是,没夸张。我们设法找到了一些认识陈丽娟和马铁的人。这些人对陈丽娟和马铁的评价都差不多:做母亲的没有母亲的样儿,整天就知道胡搞乱搞。至于马铁那个小孩,从小就不怎么哎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似乎自小经常受到父亲的毒打。他父亲出车祸死了,他没流过一滴眼泪。”
“遭受到父亲的毒打?”黄粱微微皱起眉头,“既然是母亲出轨,为什么做父亲的会殴打自己的孩子呢?难不成马铁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这就不知道了,只能说马铁的父亲脑回路和他儿子一样的奇怪,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自己老婆给自己戴帽子,一顶接一顶的,他不敢打女人,反而把所有的气都撒在马铁身上。也难怪马铁长大后会变成这样一个怪物。对女人如此仇视。听那些知晓他们情况的人说,马铁的母亲和男人私会的时候,马铁就会独自一个人在家中的院落中玩耍。你想想,这种事情对一个幼小的孩子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黄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和海莉.斯威夫特提到过马铁这个人,她看了有关马铁的资料后,对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心理侧写——”
“海莉?就是那个之前和你们总署有合作的犯罪心理学专家?”
“对,就是她,她现在已经开了自己的事务所了。”黄粱点头说道。“海丽说正是因为正常童年的缺失,让马铁内心对完美女人有着偏执的情感。他想要一个他认为的完美女性伴侣。这个人必须与他的母亲完全不同。美丽,大方,知性,是一切优点的集合。
“正是基于这种扭曲的心理,所以他才不择手段的想要追寻到一位完美的异性伴侣。这体现在他对孙雨桐长达一年多的骚扰和纠缠上。而一旦他发现‘完美伴侣’做出了一些违背他心意的事情,他就会疯狂的报复。把他对母亲的仇恨一股脑地倾泻在这个人身上。所以他才会做出那些疯狂、偏执的举动。”
宋宁点点头:“说的很有道理啊。我都怀疑海莉和马铁是不是面对面的谈过。”
“那倒没有,只是海莉做出的一些专业分析吧。她对马铁没什么兴趣,毕竟她接触过太多这种扭曲的反社会人格了。”
“我记得不是说每个人都是神经病吗。感谢上苍给予我们心理医生。”宋宁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怎么样?黄粱,你最近感觉还好吗?你接受了海莉的专业治疗了吗?”
黄粱撇了他一眼。“我又没什么问题,不需要做什么心理辅导。”
“听哥们儿一句劝,”宋宁把手搭在黄粱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可比张芷晴身上的问题还要严重,当时如果不是我拦着你,你可能直接就把马铁的小子剁成饺馅儿了。”
黄粱没有反驳。“或许吧。他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如果没有你拦着我的话,我真不知道当时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不,他摇摇头,“我知道,我会把那个小子活生生撕成碎片。”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宋宁说。“我才刚刚对你有所改观,黄粱,我可不打算去监狱里和你聊天。你好自为止吧。”
黄粱点点头。他并没有把发生的所有细节都告知张芷晴。没有这个必要。如果让张芷晴知晓为了问出他的下落,自己险些把马铁活生生杀死。或许张芷晴会倍感压力。他担心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现在这种恋人未满、友达之上的关系还是继续维系下去比较好。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黄粱清楚自己还没有做好投入亲密关系的准备。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那个人的身影在他眼前仍是如此的清晰。
每次徐婉的音容笑貌现在黄粱脑海中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仍让他呼吸困难。他也想过找亲近的朋友,或是直接寻求海莉.斯威夫特的帮助。他对自己目前的心理状态也感到忧愁。
但一想到如果自己不说出那个让他身陷深渊的秘密的话,这一切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他就会停滞不前。他不想提及那个被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不想在他人面前揭开伤疤。他无法踏出那一步。所以他只能待在墓园中成为一名守着被埋葬秘密的看墓人——
“黄粱,我回来啦。”风铃声响起,张芷晴蹦蹦跳跳的走进客厅。“宋宁,你也在啊。”自从知晓宋宁在营救自己的过程中起到的不可或缺的作用,张芷晴对待他的态度就亲近了不少。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黄粱看向她,“你现在不应该是在上课吗?”
“太无聊了,所以我就提前回来喽。”张芷晴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我们中午吃什么啊?既然宋宁也在,要不咱们三个出去吃火锅吧。”
“现在吃火锅吗?天气这么热——”
“就是要大热天的吃火锅啊,这样才痛快,怎么样?走吧,走吧。”张芷晴放下书包,缠住了黄粱的胳膊,把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你请客好不好?”
“就像是你曾经付过钱似的。”黄粱没好气的说。“走吧,”他看向宋宁,“今天算是运气好,白蹭我一顿饭。”
宋宁拍拍屁股从扶手椅上站起来。“走着。坐我的车还是坐你的车?”
“坐你的吧。”张芷晴替黄粱回答。“黄粱的车太小了。”
“那叫品位好不好?”黄粱说。
“行,你最有品味,行了吧?走吧,去吃火锅喽!”
转头注视着身旁一脸灿烂微笑的张芷晴。黄粱心中淤积起来的绝望与痛楚渐渐消散。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是啊,即便物是人非,伊人已逝,活着的人仍只能继续走下去。心中的伤口永远不会彻底愈合。但总会有结痂的那一天。伤疤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你曾失去了什么。同时也在无声的警示着:不要再重蹈负责,要守护住最珍贵的人。
张芷晴仰起头,好奇的打量着黄粱嘴角的微笑:“想什么好事情呢?还偷着乐。”
“没什么。”黄粱把手轻柔的放在张芷晴头上,“我可不能吃辣,点个鸳鸯锅吧。”
“好呀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