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心想这大哥还真是够有艺术细菌的,地上连瓷砖都没铺,直接就是水泥地面,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极简风格?连纹身圈都开始流行这种极简主义了吗?
正当黄粱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叫人的时候,一双脚闪现在门框后,下一秒钟,布帘子就被人掀开,一位头发乱糟糟、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闪身出现。这人身高比黄粱要矮上一些,也在1米75往上。乱乱糟糟的茂密胡子让他的脸格外立体、粗犷。深深凹进去的脸颊和突出来的眼眶让这张脸莫名给人一种骷髅的感觉。
黄粱不确定这男人究竟是二十多岁还是四十多岁,过于不修边幅和憔悴暗淡的眼神都让他无法去准确判断这人的年龄。“那个,你好,”他小心翼翼的打着招呼,“我是黄粱,您是纹身师傅吗?”
“啊,叫我大姚就行,什么纹身师傅不纹身师傅的。”男人懒散的说。
“啊,姚师傅,你好。”
自称叫大姚的浑身是随意挥了下手,权当是打招呼了,然后他就转身走回了门框后面。黄粱迟疑了一下,迈步跟了过去,伸手掀开帘子,走进门后。门帘子后是一条漆黑的小走廊,黄粱跟在男人身后依次走过一间像是卧室的脏乱房间和摆放着各种纹身所需的专业器具的纹身室,最后来到了这间小门市房的后门位置。
和昏暗的前门不同的是,后门这块区域能照到阳光,似乎在黄粱打扰到大姚的清净之前,这位大哥正坐在一张破破烂烂的竹制摇椅上晒着从后门照进来的上午阳光。
“喝茶吗?”大姚坐回到那张摇椅上,抬手指了下那一套被放在一张小木桌上的茶具。黄粱摆了摆手,向四下张望了几眼,看到角落中放着一摞脏兮兮的塑料椅子,他走过去拿起一把椅子,坐在大姚的左手旁。
“姚师傅,冒昧前来打扰您,很不好意思——”
“明知道不好意思你就别来呀。”面对如此直白的回答,黄粱无言以对,一时间哽住了。纹身师傅轻蔑的笑了笑,躺在摇椅上的他伴随着椅子的晃动,轻轻摇晃着,显得十分惬意。“你们警方的人已经来找过我了,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们,你今天来这一趟又是为了啥呢?我听说你们应该是不允许纹身的吧。”
“啊,这个嘛...”黄粱含糊了一句,并未接话茬,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无论是小臂、小腿或是脚踝、脖子,黄粱没从这名散发着强烈颓废气息的纹身师的身上看到哪怕一处纹身。他可以确定的是这男人脸颊上几乎要被胡子遮挡住的那一块黑色印记肯定是胎记,和纹身没半毛钱关系。
纹身师脸上这块不怎么明显的黑色胎记的形状就像是一枚小巧的月亮形状的挂坠,黄粱不禁胡思乱想,要是这块胎记是在额头上的话,那这人八成就不姓刘,而是姓包了。
“你好像之前就联系过我。”大姚说。
“啊,对,我试着添加过您一次微信好友,您当时没通过。”
“一般主动加我好友的,我都不会同意,奇奇怪怪的人太多,总是占用我的宝贵时间。”大姚随口说道,“和那些白痴聊天总能气的我摔东西。”
“行吧,”黄粱低头摸了摸鼻梁,思索着该如何把话题自然的引向詹娜和邢慧慧,还没等他想出合适的开场白,躺在摇椅上的纹身师却主动发问了:“那个邢慧慧怎么样了?”
“啊?啊...”黄粱愣了一下,赶忙回答,“她人还在医院中,身上的伤势听说是能够痊愈的,虽然需要去适应假肢,复检会持续很久,但更为严重的是心灵上的创伤。那姑娘真的没少遭罪,她的遭遇超乎正常人能够理解和接受的范畴。”
或许是黄粱脸上悲怆愤怒的表情感染到了躺在摇椅上的纹身师,他看向黄粱的目光中少了几分疏远,多了几分柔和。“是啊,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现在各种新闻讲的也是驴唇不对马嘴,根本不知道该信哪个。你们的人也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呀,现在真的是有些怀念前些年、还没普及什么智能手机的时候,大家都是看报纸电视来获取消息,那时候肯定也有假消息吧,但不像现在这样,一百条新闻中有一个是正确的就不错了。”
“现在更考验个人对信息的收集和判断能力。”
“是啊,说直白点,就是看东西越来越费劲了。”
黄粱默默的点了下头。
“我和那个叫邢慧慧的姑娘没打过几次交道,是詹娜领她过来的。”
“那詹娜又是如何知道您这里的呢?”
大姚懒洋洋的说:“詹娜也是靠朋友介绍的。做我们这一行的,大致可以分成两种人,一种是希望生意兴隆的,最好顾客络绎不绝,都排着长队才好。”
“那另一种呢?”黄粱适时的塞了一句。
“另一种就是我这样的,希望客人越少越好,免得和那些屁都不懂的白痴较劲。”
“哦,理解理解,我其实和您差不多吧,宁可上门的客人少一些,也不想和那些话不投机的人多说半句话。”
“对,我又不是要饭的,来那么多人干嘛呀?”大姚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比较喜欢像是詹娜这样有自己主见的顾客。你说你都下定决心来纹身店纹身了,直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觉得我纹什么合适?’开玩笑,我都不知道你叫啥,我怎么知道你纹什么合适!
“我的有些同行都是直接拿图册糊弄,让那些屁都不懂的白痴自己在里面挑,还竟是些唬人的讲究,七个不纹八个不纹的。这些白痴还算是听话的,虽然没什么脑子,但不算是最招人烦的。
“那些不听话的、自认为有脑子的,拿着自己喜欢的图案来,直接就甩我脸上,让我把这东西纹在身上。开玩笑,那图案我倒是敢纹!他能忍得了吗?都以为来个一两趟、花个几百块就能把复杂的图案搞定,开什么玩笑!几百块还不够老子擦汗的毛巾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