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刚来京阳市没多久吧?”黄粱决定用这一话题打开尴尬的局面。
“啊,对,上个礼拜坐火车来的。”男人讨好的说。
“原来如此...”点了下头,黄粱默默观察着男人的外表。这人个头矮小、身形消瘦,整张脸瘦得只剩下鼻子和下巴。面颊上的皮肤灰暗深陷,紧贴着凸出来的颧骨。不过这份消瘦与病态相去甚远,虽然眼神中充斥着挥之不去的阴影和胆怯,但他握住咖啡杯的手指很稳,走路时的脚步也称得上轻快。即便脚臭的毛病已经病入膏肓、无法医治,但中年男人的身体状况称得上健康。
“那个...”中年男人鼓足勇气主动提问,“您是侦探是吧?”
“对,您想看一下证件吗?”
男人惊讶的问:“侦探还有证件的?”
“目前还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黄粱尴尬的说,“不过身份证如果您想过目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哦,那行吧。”中年男人的语气难掩失望。
“名义上,我提供的是咨询服务,”黄粱解释道,“不过具体我可以帮您解决什么问题,要取决于您。”
“我吗?”
“对,您打算让我帮您调查什么呢?”
“我女人的死。”男人坚定的说。
“......您女儿?亲生女儿?”
“对,我的宝贝闺女,”男人哽咽着说,低下头盯着手捧着的咖啡杯,“我的宝贝女儿今年过年才三十岁,她还太年轻了,没来得及结婚生子就走了...”
黄粱默默的掏出卫生纸,递了过去。男人只是摇摇头,用沙哑的声音说:“不用,我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好吧...”黄粱将卫生纸轻轻放在桌面上,等到男人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出了什么意外吗?”
“算是吧。我女儿是摔死的。”
“摔死的?”黄粱愣了一下,“是跳楼吗?”
“对,跳楼死的。”
“......是意外还是——”
“肯定不是意外。”男人摇头回答,“我看过那扇开着的窗户,如果不是被人推下去的,只可能是自己往外面跳,不可能出什么意外。窗台的高度已经过我腰了。”
“好吧,那是不矮...”黄粱迟疑着说,“所以说您女儿是死于他杀?”
“对!肯定是有人把我女儿推下去的!”男人激动的说,嗓门也大了起来。黄粱明显能看到柜台后的老板娘的注意力已经从电视剧上挪开了。
黄粱为难的说:“这个...如果存在他杀的可能,警方肯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您来找我有些——”
“他们不相信我!”男人愤慨的挥了下拳头,“没人相信我这个做父亲的话!这合理吗?啊!凭什么他们说我女儿是自杀就行,我说不是就没人搭理我!就因为我是外地来的土包子?!”
“您冷静点。”黄粱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先生,您贵姓?”
“冯!我叫冯祥林。我女儿叫冯程程。”
“冯程程吗?好名字...”黄粱咽了口口水,“所以说目前的情况是警方认定您女儿是自杀,但您认为她是遭人杀害的,对吗?”
“对!我就是这意思!”冯祥林气冲冲的说,“我女儿我最了解了,她不可能一声不吭的跳楼自杀!”
黄粱一言不发的望着情绪激动的男人,心想这是自己第多少次听到为人父母的人大放这种毫无根据的厥词。无论是多么融洽的家庭,最了解子女的人一定不是父母。
或许是读懂了黄粱眼神深处的怀疑,冯祥林愤怒的拍了下桌面,吼道:“我了解我闺女!她绝对不会跳楼自杀的!”
“您冷静点,我又没说不相信您——”
“你就是不相信!你看我的眼神和那些警察一样!都是在可怜我!我不稀罕你们的可怜,我要的是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面对冯祥林不管不顾的吼叫,一直默默偷听的老板娘也不能再装作无动于衷了,她出声说道:“这位先生,咱有话好好说,黄粱脑子可好使了,要是你女儿的死真的有啥不对劲的地方,黄粱他肯定能帮上忙。”
黄粱向这位邻居大姐投去感激的目光。
或许是发泄后的疲惫,或许是羞愧于自己的失控,冯祥林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不复方才怒目金刚般的渗人气势。他小口小口的喝着咖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话:“抱歉,我太累了这几天,来到京阳市我几乎就没好好睡过觉,我女儿的事情我得处理,我还得牵挂我住院的妻子。程程她出事儿的消息,我至今都没敢告诉她...”说完后冯祥林掩面长叹。
“您妻子患病住院了?”黄粱小心翼翼的问。
“对,胃癌晚期,只有手术一条路了,可是我家凑不出手术费来。”冯祥林疲惫的说,眼神茫然空洞,“住的那栋破房子卖了也不值十万块,手术费要三十多万!唉,根本治不了,家里亲戚都借遍了。”
“是这样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冯祥林突然用恶毒的语气说道,“你肯定和他们一个想法,我女人承受不住母亲重病的情况,一时想不开就跳楼自杀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个...”
“要不是程程一直坚持要治病的话,依我和我妻子的意思,这病就不治了,还住啥院啊,纯属浪费钱,趁早回家等死算了。可是我女儿说什么都不同意,坚持要给她妈凑钱看病。”冯祥林声嘶力竭的说,“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为了凑医药费,我女儿想尽各种办法,不停的向人借钱,你说她突然就跳楼自杀了?绝对不可能!”
“好吧...可能就是因为执念太深、压力太大——”
“是!我承认我们两口子给程程造成了太大的压力,我们一直都清楚,也一直都劝她放弃,为自己考虑考虑,可程程她说什么都不同意啊!她亲口说过,即便要去卖血、去偷钱,也要给自己妈凑够医药费,她怎么可能突然就想不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