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翻看着这些从网上繁杂的新闻中摘录下的信息。大体上将发生在去年4月份的那件意外死亡事件的前后经过捋了一遍。
几句话就能概括这起悲剧的经过:在下课后,几个孩子被老师带着走下楼梯,等待被父母接回家。在下楼梯的途中,几个年幼的孩子互相推搡、打闹,其中一名女童脚下一滑,失足就从楼梯上摔落了下去。在滚落的过程中,女童不小心撞到脊椎神经,这孩子就一声不吭的死去了。
或许是考虑到保护隐私的缘故,没有提及任何事件中的人名,无论是教培机构的教师还是打闹的孩童,都没有提及姓名。
孩子意外死亡的事故发生后,自然要进行调查和索赔。由于这起意外说到底是几个孩童之间推搡打闹引起的意外,也不可能让那个推搡了死者的孩子站在被告席上接受审判,因此这件事就只能以民事赔偿的方式处理。
痛失孩子的家长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将校方和过错方家长告上法庭。对打官司这一漫长过程的报道,笔记上的记录寥寥无几,几句话就概括了。不知是由于新闻报道少的缘故,还是说相关信息不值一提。总之由于证据确凿,法院判决校方承担主要责任,赔偿金额总计一百零三万。
这笔赔偿有没有到失去孩子的家长手中,信息中没有提及,不过根据方才杜美云的讲述,董路大概率是打算死硬到底,不会乖乖认错赔偿。报道中指出,或许是因为没能拿到赔偿和道歉,原告方倍感憋屈,当然也有痛失爱女、导致对生活彻底失去希望的因素在,总之在女儿意外身亡的七个月后,这位痛苦的父亲决定以死明志。
案子判下来后过了不到一个月,那名绝望的家长就跑到了董路经营的教培学校里,用上吊自尽的方式来向这个冰冷的世界告别,这位父亲用自己的生命去报复董路这个为富不仁的商人。
黄粱完全无法想象这个人在做出这一决定时内心的绝望与痛苦。一定是某种强大到足以盖过人求生本能的绝望,驱使这个男人做出了这种太过极端的选择。从结果上看,男人的决绝的确起到了一定作用,他亲手断送了葬送自己女儿生命的学校,短短半年后就关门停业了。
但这就是那个死去男人付出生命代价,想要达到的目的吗?对于董路而言,他的确是遭到了损失,但不至于伤筋动骨,充其量就是从大赚变成小赚。
包房内的几个人将这些信息轮流看过后,全都是唏嘘不已。和黄粱相比,宋宁是感触更深的那一个,在痛骂董路这个人卑鄙无耻的同时,他也暗暗下好决心,绝对要劝说自己妻子,别让囡囡太早去上什么教培班,谁知道开这些学校的人究竟有没有去培养和教育一名幼小孩童的资格和能力。
在沉重的气氛中,那名年轻男教师何勇被带进了这间包房。仍旧是按部就班的向他问出一个个问题,何勇的回答和之前的两名证人所说的相差无几。在董路摔倒在卫生间门前后,他就和梁超去帮忙,直到黄粱闯进包房内,这期间他一直都围在董路身旁,试图去挽救这个他打心眼里痛恨的老板。
面对姚峰询问他对死者董路是什么看法时,何勇没有丝毫隐瞒,用解恨的语气说:“这老混蛋死的好!他这种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就应该自觉点,找个垃圾桶钻进去死了得了。”
“你还真是。真是有很多话要说啊。”姚峰略感意外的注视着咬牙切齿的何用,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中等身高、中等身材,外貌也很平凡,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他穿着一件褪色牛仔裤和一件皱巴巴的T恤衫,看上去就像是个会成天窝在寝室打游戏的大学生。喜怒哀乐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看清他的小心思简直不要太容易。
“那当然了!”何用耿耿于怀的说,“董路这个人仗着自己有钱,开了间学校,糊弄学生和家长。还虐待我们这些来打工的,他这人根本就不是个东西!成天说我这不行、那不行的,有本事他去上几节课,让我开开眼界!自己没本事就得了,还在一旁指手画脚。我是来这里教孩子东西的,又不是陪孩子玩的幼师!成天让我面带微笑、面带微笑,我也尝试过,可我笑起来那些孩子哭的更厉害,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努力过了!”
黄粱心说就您这脾气,还来干伺候小孩儿的活儿,孩子不哭就怪了!
何勇仍旧愤愤不平的抱怨:“董路这人纯属是恶心人的货!活该他就这么死了,我刚才就不应该救他。”
“说到这个,在方才和董路他们吃饭的时候,你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情况吗?”
“异常情况?能有啥异常情况啊?不就是董路突然就挂了吗。他死了才是好事!一点异样都没有,这就是老天爷开眼。”
“那在董路倒下前,你记得在饭桌上有发生过什么让你留意的事情吗?”
“嗯...也没有,我没去注意其他人在干嘛,从进屋后,我就一直等着吃饭。饭菜端上来后,我就专心致志的吃东西,我管董路在说些什么,反正叫我起来喝酒我就喝呗,我也不用花钱,能让董路那王八蛋多破费点,我就多吃点。这狗娘养的,我在他手底下干了不到三个月,他至少骂了我七八十次!天天逮住我就骂,真是给他脸了,要不是看在他比我年长几岁的份儿上,我高低揍他一顿!”
“你冷静点。”姚峰无可奈何的看着面前这位吹胡子瞪眼的年轻人,心说果然还是小年轻啊,火气就是大。
何勇挠了下鼻梁,嘟囔了一句:“唉,真是的,早知道今天会碰上这种破事,我就不来了,我凑这热闹干嘛?反正董路他们也不想见到我。都TM是面子人。”